正文
”
英国哲学家吉尔伯特•赖尔曾提过一个关于名字的假设:游客告知一人带他参观牛津,这人带他看了教堂、纪念馆、图书馆和几乎所有牛津的地标性建筑物。游览结束后,游客却说:“这些地方都很赞,但我还是没看到‘牛津大学’啊?”
尽管对方可能饱含真诚,但获得一个名字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直接,这大概就是最近赵雷与成都之间发生纠葛的原因。
在《成都》最初的现场版本中,本地年轻人没有现在舆论中的这种不满,因为这首歌对于当时的现场观众来说是个“惊喜”——直到他唱道“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的时候,观众才知道这首歌是写给成都的。最初,这首歌是一个礼物,赵雷在玉林路的酒吧里演唱,旋律慢慢拆开包装,露出作为礼物的城市的名字。
赖尔的例子指出我们无法真的把一个名字之下所指涉的某物和盘托出,如果你感受不到这些孤立的地点之间基于时空与历史的联系,那么对于“带我去牛津”这件事情我也就无能为力了。这个著名的语言学假设在半个世纪前看起来还显得荒诞不经,但在交通便捷、旅行成本降低、社交网络发达的今天,我们却每天都在遭遇:你上传了拉斯维加斯周边公路的照片,写下心情文字并一定要加上坐标,否则人们就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赤峰还是拉斯维加斯。城市的名字通过定位技术被实名化了,它不是一个被拆开的礼物,而是一个被贴牌的展示品。
以报幕的形式被打在电视字幕上的名字就是这样的贴牌,一旦被搬上荧幕,民谣产生的最初语境就荡然无存了。
民谣被赋予的职责正是弥合语言与存在之间的间隙,而非进一步撕裂它们,这意味着一个城市要在歌唱中获得它的名字。
为了达到这种效果,有意识的作者甚至总是把名字抽离,让它变成一个你无法真正抵达的地点和一个无法证实的事实,这是我们在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和艾柯《玫瑰的名字》中所看到的东西。早期民谣当中,老狼从未唱过“北大”字样,他只唱那些已然逝去的人。他们不是未名湖,在现有的时空中无法被找到,但是也因此我们才获得了那些名字。
在传统修辞中,我们总是在“诉说”中轻轻“呼唤”名字,我们无法获得,或者已经失去。作者总是强迫自己不让一个事物以实名制的形式出现在作品当中,如果我们不能很好的描述它,我们也就不能真正的理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