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这段对话里,鹿子霖始终在想如何救自己,所以想出了一个牺牲鹿三、栽赃给鹿三的想法,而白嘉轩恰恰相反,他大义凛然:“鹿子霖,你昏了头了!”从这里可以看出,尽管白嘉轩和鹿子霖都是有能力、有才干的中生代领头人,但白嘉轩更加正派、鹿子霖则更加自私,这是他二人性格之间的对比,也为后来的不同选择埋下了伏笔。
其中在小说原著里的第一句话“白嘉轩后来引以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就能看出来,白嘉轩并非是一个完全的正面人物,他也有自己的虚荣心和局限性,但在剧中也许是身为主角的原因,他的形象被美化了一些,但无论如何他腰板子硬这一性格特征依然是艺术化的重点。
鹿子霖的私心则在下面的剧情里进一步放大。当他被放出来后,他假借要救白嘉轩,而想办法要主族里面的事,当族长。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救人是次,当族长才是要紧。
在前十七集的众多故事里,戏剧张力之所以能在对时代大背景还没完全撕开口时就扩张出了好戏,主要便是因为有白嘉轩和鹿子霖这两个个性鲜明且对立的人物互相纠葛,让很多事情处于胶着状态。白嘉轩想办事,鹿子霖也想办事,但如果事情是白嘉轩办的,那么鹿子霖一定会给他使绊子,阳奉阴违。
白嘉轩种罂粟当药材卖,鹿子霖发动全村人说族长只给自家赚钱,然后要求全村都种,流入烟管。
白嘉轩禁赌,鹿子霖就拉拢村里的人们偷偷摸摸赌,拉拢民心败坏章法。
鹿子霖是不是不能办事呢?也不是,原著中这么写道:“鹿子霖一上任乡约就施展出非凡的办事能力和组织才能。”这个人确实有才能,但他却做不到始终从大局考虑,这才会让白嘉轩办事变得很艰难,这样的情形其实在《雍正王朝》里的雍正和八王爷之间出现过,尽管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但戏好看的原因却是一样的。
除了鹿子霖,白鹿原上还有仙草、白赵氏(白嘉轩母亲)、鹿三、朱先生、冷先生等很多人,为了表现出他们的人物性格,电视剧特地编排了一场戏,让这些人围绕着这场戏的核心不断运转。
二、苟不教,性乃迁
这件事就是白嘉轩的女儿白灵裹脚事件。
在原著里,关于这件事的记载只有一段话:
白嘉轩回到白鹿村,仍然穿着长袍马褂,只是辫子没有了。他进门就听见一阵杀猪似的嚎叫,令人撕心裂肺毛骨悚然,这是女儿白灵缠足时发出的惨叫。他紧走几步进厦屋门就夺下仙草手里的布条,从白灵脚上轻轻地解下来,然后塞进炕洞里去了。仙草惊疑地瞅着他说:“一双丑大脚,嫁给要饭的也不要!”白嘉轩肯定他说:“将来嫁不出去的怕是小脚儿哩!”仙草不信,又从炕洞里挑出缠脚布来。白灵吓得扑进爸爸怀里。白嘉轩搂住女儿的头说:“谁再敢缠灵灵的脚,我就把谁的手砍掉!”仙草看着丈夫摘下帽子,突然睁大眼睛惊叫说:“老天爷!你的辫子呢,看看成了什么样子!”白嘉轩却说:“下来就剪到女人头上了。你能想来剪了头发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我这回在县里可开了眼界了!”
这段话三百多个字,关于女儿缠足的描写也只有近二百字,但在剧里面却足足撑了两集篇幅。更重要的是,在这两集篇幅里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掺水,相反则是在这个过程中充分表现出了两代人对这件事截然不同的态度,这场群像戏下来,无论是第一代人物还是第二代人物,性格都十分鲜明了,观众也会因此记住这十多个人,是一出不可多得的好戏。
《白鹿原》第十四集开始,白赵氏就在想办法给白灵裹脚了。
作为白嘉轩的母亲,故事刚开场时她身上有着同《大宅门》里白景琦妈妈白文氏一样的韧性,为了这个家而操持,尽管逐渐地会和白嘉轩的想法有龃龉,却依然是一个有魄力的正面形象,但是到了裹脚戏里,她却扮演上了“恶人”的形象。
这样的“恶人”比纯粹的“恶人”更让人无奈。她的“恶”不在于心地坏、不在于想捣乱,而是在于被时代甩下。作为一个老年人,缠足对她来说本是传统,在她的观念里女孩子怎么可以不缠足,不然就没人要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后辈们好。尽管在观众眼中她充当了“恶人”的角色,但谁也都知道,她面对着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时代,一切新的生产关系、新的思想都会如潮水般涌入,她要承受的是在被时代抛弃、而自己却永远也无法理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