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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经济增长是否要转向更多消费拉动,经济增长是否要更重视服务业,社会是否要从生产型转向消费型,很多学者和政策制定者仍有一些顾虑与担心,需要予以辨析。
第一种观点认为,生产力进步需要靠投资推动,经济要保持较高增速,需要投资保持较高比重,提升消费占比会导致经济增速下降。
这种观点忽视了一个道理,生产力进步的确需要投资推动,但如果消费需求不振,企业投资意愿也会下降,进而导致经济增长放缓。
此外,有人认为投资能创造供给,供给能创造需求。需要承认的是,部分创新性供给如苹果手机、大疆无人机,确实能创造出新的需求。但这样的新需求创造在整个经济体中的占比很低,绝大部分是已知需求,简单增加供给不会创造需求。
在消费不振的前提下过于强调投资会出现两个问题:
一是供过于求、“内卷化”竞争,价格水平下降,企业效益不佳,物价有下行压力;二是民间投资意愿不足,政府增加投资进行逆周期调节效果不佳、投资效益下降,整个经济债务的杠杆率会上升。
图1:消费、投资和利润增速与实体经济部门杠杆率(%)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Wind
实际上,无论是国家之间的横向对比还是同一国家的纵向比较,经济增速与消费占比并不相关,消费占比高也可以保持经济高增长。分析世界银行的数据会发现,各国家庭消费在GDP中的占比与近5年平均GDP增速之间的相关系数仅为0.01,且统计上不显著。这意味着家庭消费占比高的国家也可以取得较高增长,家庭消费占比低的国家的经济增速也可能不高。
例如,在过去5年平均经济增速和中国接近的国家中,家庭消费在经济中占比,中国是39%,越南是55%,印度是60%,乌兹别克斯坦是68%,刚果是63%。在全球范围进行比较,中国是该占比最低的少数几个国家之一。
图2:家庭消费在GDP中的占比与近5年平均GDP增速的关系
注:数据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总共160个国家,其中141个国家是2023年的数据、19个国家是2022年数据。去掉了无法获取2022年和2023年数据的13个国家,去掉了家庭消费占比超过90%的10个国家。红色样本点(CHN)是中国。
同一个国家在不同时期的家庭消费占比上升,不必然导致经济增速下降。比较韩国、印度、巴西、南非、美国、日本和中国在不同时期这两个变量的关系,我们发现家庭消费占比较高的时期,经济同样可以实现高速高速增长。例如,韩国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的家庭消费占比和经济增速,均超过1990年代、2000年代和2010年代。从数学关系上看,居民消费、投资、净出口是GDP的组成部分,这三者的增速与占比高低是两个概念,并无约束关系。
近几年,中国经济运行压力较大的重要原因是消费带动经济增长的潜力未充分发挥。当前,中国人均GDP约为12000美元,大致是韩国2000年左右的水平。2000年—2009年韩国经济增长总量的平均增速为4.9%,居民消费增速平均达到7.3%,固定资本形成增速为7.5%,剔除物价增长,消费和投资的实际增长水平接近5%;居民消费在GDP中占比约为52%。这说明在当前人均收入水平下,消费和投资均有很大提升空间,消费和投资完全可以保持高速增长,且提升消费在经济中占比并不会降低经济增速。
当前中国从生产型社会转向消费型社会,不会降低经济增速,反而可能会拉动经济高速增长。原因在于,转向消费型社会要求采取一系列措施推升居民消费增速,使得消费增速高于投资和净出口增速,以提升消费在经济中的占比。给定当前投资和净出口已经达到较高增速,消费增速上升后,企业需求会更好,企业会增加新的投资以满足新需求,经济增速不仅不会下降,反而会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