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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也就是我本人(写诗的时候叫“二十月”)的订阅号,纯粹个人兴趣——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诗歌、小说、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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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真的能理解死亡吗?

利维坦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25-05-06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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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夜幕降临,潘茜所在的小群体格外专注。它们以异乎寻常的频率为她梳理毛发、轻抚她的身体。在她呼吸逐渐停止的过程中,它们凝视她的面孔,当呼吸终止,它们轻轻摇晃她的身体。其中一只名叫奇皮(Chippie)的黑猩猩还猛捶了她的胸口——但当潘茜依然一动不动时,它跑开了。 那晚它们几乎没睡;潘茜的女儿罗茜(Rosie)整夜守在母亲尸体旁,另外两只则互相偎依,不断为彼此理毛——其频率相当于它们平时一个月的总和。奇皮后来又三次“攻击”潘茜的尸体——但这些行为也可以理解为否认或愤怒,或试图唤醒她。 安德森与同事在《当代生物学》(Current Biology)期刊上的一篇分析中如此写道[1]。
第二天,动物园工作人员移走了潘茜的尸体。黑猩猩们“显得极度压抑”,安德森的团队写道。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它们都回避潘茜临终的那个平台。几周后,它们依然情绪低落,行动迟缓,食欲减退,异常安静。 显然,它们似乎在哀悼——不仅是潘茜的缺席,更是她的死亡。
“尽管没有与死亡相关的符号或仪式,黑猩猩表现出多种可与人类对亲人去世的反应相类比的行为,”研究人员写道,“人类是否是唯一具有死亡意识的物种?我们认为,黑猩猩对死亡的意识一直被低估。” 在科学界,这是一个谨慎却颇具争议的主张。即便是对人类最亲近的现存亲缘物种,做出如此推测仍属激进。 一些科学家表示反对:虽然安德森等人小心地指出这些行为只是可能表明了死亡意识,并非确证,他们仍被批评为不严谨、过于拟人化[2]。
然而尽管充满争议,这一观点已进入严肃讨论的范畴,并催生了 比较死亡学(comparative thanatology) 这一领域,也就是对其他动物在认知、情绪和行为上与死亡相关反应的科学研究。自此以来已有大量研究问世。我们距离真正理解动物在想什么尚远,但起点或许是反思: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
理解死亡 不同于 识别死亡 许多蚂蚁会将死去的同伴移出巢穴,但这是一种反射行为而非反思行为。若将活蚂蚁涂上尸体分解时释放的油酸(oleic acid),其他蚂蚁即使看到其挣扎,也会将其拖出巢穴。这不是真正的理解。同样地,负鼠或猪鼻蛇假死以躲避捕食者,并不意味着它们意识到自己在“装死”,它们只是本能地执行一套动作。
而在人类中,心理学家已将成熟的死亡概念划分为几个组成部分: 功能终止、不可逆性、因果性、普遍性、个体死亡的必然性。 理解死亡意味着知道:死亡终止生理与心理功能;死者无法复生;死亡由生命维持机制的崩溃所致;所有生物都会死亡。 这一理解可拥有更多层面,如对来世的信仰。我们稍后会谈到儿童所拥有的死亡理解,但上述是基础框架。
© National Geographic
大多数研究这一主题的科学家都同意,没有任何动物达到这一理解层级。虽然有些物种——如某些类人猿、大象与鲸豚类——具有足够的认知能力理解功能终止、不可逆性,或许还有因果性与某种有限的普遍性,但在它们之外,动物对死亡的真正理解被认为极为稀少甚至不存在。当然,这是出于理性假设。
然而,对哲学家苏萨娜·蒙索(Susana Monsó)而言,这种认为死亡难以理解的信念本身就是错误的。她是《装死游戏:动物如何理解死亡》( Playing Possum: How Animals Understand Death )一书的作者。她认为,这种观点过于强调人类对死亡的成熟理解。 蒙索提出,只需两个要素即可构成她所谓的“死亡最小概念”: 不可逆性 功能终止
意识到某个个体不再如常活动,并理解这一状态是永久性的,这就是对死亡的理解。 它简单而深刻,所需的认知基础也十分低。
区分有生命与无生命个体的机制在进化早期即已出现,现今普遍存在于动物界[3]。若再加上预测其他动物行为的能力,当面对一具尸体时,就具备了重新分类的契机: 将其从“行为可预期者”归入“行为停止者”,而这一状态不可逆。一个死亡概念便可由此产生。
“在我看来,死亡无非是身体的损坏,”安东尼奥·奥苏纳-马斯卡罗(Antonio Osuna-Mascaró)说。他是维也纳兽医大学的动物认知研究者。“去掉那些宏大的理念与神话,我们就能像自然那样看待死亡。我们发现,理解死亡,就是认出一个身体坏掉了。”
蒙索与奥苏纳-马斯卡罗认为,这种最小概念是基础。许多动物都能在此基础上加上其他理解层面,如因果性与对自身死亡的认知——也许不是“我会死”,而是“我可能会死”——从而构成更丰富的死亡意识。有多少物种能达到这一程度?“现在还无法对此给出有力结论,”蒙索说,“但肯定远比科学史与哲学史让你相信的要多。”
© Stu Porter/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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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安德森认为,海豚和大象有能力理解死亡,其程度“大致相当于人类青少年”。当我问他对蒙索观点的看法时,他同意非功能性和不可逆性很可能是动物最先掌握的死亡要素。但对他来说,这种最小概念中的死亡所包含的只是极其微弱的理解印象,几乎不能算是真正的理解。要使它有意义,还需要更多内容:也许是因果关系的理解,甚至是普遍性的把握。
然而,在安德森回答时, 我想起了自己童年时期与死亡的经历——最初是一只兔子,后来是一位保姆。我对这些死亡的理解仅限于不可逆性和功能终止,对死因几乎没有认识,也完全不了解死亡的普遍性。 按发展心理学的标准来看,我的理解远未成熟——但那些经历依然极为强烈。“我完全不认为理解普遍性是必要的。我也不认为理解必然性是必要的。关于死亡概念,有很多成分我认为都是多余的。它们并不是构成对死亡有意义理解的必需部分。”奥苏纳-马斯卡罗如是说。
母爱:一只母猕猴和她的幼崽紧紧拥抱在一起。这种深厚的情感纽带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许多灵长类动物的母亲即使在幼崽死去后仍会继续怀抱它们。© Amil San / Shutterstock
有趣的是,20世纪早期到中期研究儿童对死亡的理解时[4],研究人员发现, 儿童常常将其视为一种离别——死者仍然存在,但由于某些现实原因无法回来:天堂太远了,棺材钉死了。有些孩子把死亡理解为一种永远无法醒来的睡眠。 这并不是说有些动物就一定以这种方式理解死亡——尽管我确实想知道——而是要说明,即便对死亡的理解在功能终止和不可逆性这两个最基本要素上都存在误解,这种理解依然可能非常深刻。
安德森建议我与京都大学的灵长类动物学家安德烈·贡萨尔维斯(André Gonçalves)交谈,他对比较死亡学尤其感兴趣。 贡萨尔维斯对动物能否灵活地将死亡概念从一种情况扩展到其他情况持保留态度。他说,人类在这方面的思维尤为擅长。尽管一些动物展现出所需的认知能力,但对许多动物而言,这种思维或许很困难,甚至不可能。
我们还谈到了人类中心主义——即认为人类优越于其他动物且本质上与之不同的倾向——以及它是否使比较死亡学家不愿承认其他动物对死亡的理解。 对贡萨尔维斯来说,开放地看待其他动物能否理解死亡的可能性,恰恰与人类中心主义相反。他的同事们只是以严谨的方式研究这一现象。这种现象很难测量和解释;即便是高度暗示性的行为,也可能有多种解释。看似是人类中心主义,其实是科学的严谨。
© Animal Equality
然而,让我感到以人类为中心的,并非比较死亡学家的某种人类优越感,也不是他们对丰富的动物经验抱有偏见,而是他们 总是默认假设动物无法理解死亡 。为什么要从这个角度出发,而不是从动物可能理解,甚至理解死亡的角度出发呢?
一个在我看来过于谨慎、不愿承认动物理解死亡的典型例子,是关于哺乳动物母亲为何有时会在幼崽死亡后仍然携带它们数天乃至数周的讨论。 这种行为在许多物种中都有记录,包括海獭、澳洲野犬和一些鲸豚类,但在灵长类中记录尤其详尽[5][6][7]。 乍看之下,这似乎是适应性不良的行为: 它耗费体力,妨碍觅食,也使母亲更容易受到捕食。那么,如何解释这一现象?
已有多种假说被提出[8]。最显而易见的解释是:母亲对幼崽的爱并未因死亡而终止。母亲依然关怀;她们正在悲伤。当然,也有其他可能的解释。
也许携带死亡的幼崽是某种练习,有助于未来的育儿。又或者,在某些雌性通过母亲身份获取社会地位的灵长类社会中,携带幼崽尸体可以让她们继续获得额外的理毛和支持。还有人提出[9],一些灵长类对任何哺乳动物特征的物体都感兴趣——不论是活的幼崽、尸体,还是一根带毛的棍子。实际上,母亲可能甚至已经无法再辨认出自己的孩子;她们或许只是把尸体当作一个有趣的幼崽形状的物体。又或者,雌性哺乳动物天生就被幼崽吸引,无论它们是生是死。事实上, 尤其当死亡原因不明显时,母亲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幼崽已经死亡。
面对这些不确定性,我们该如何判断?科学上没有明确答案。 我的直觉是,母亲知道幼崽已经死亡——也许不是立刻,但几天之后肯定知道——却无法放手,无论是象征意义上还是字面上。 这似乎是最简洁的解释;也是最忠于母性体验的解释。
伦敦大学学院的人类学家阿莱西亚·卡特(Alecia Carter)倾向于用这一解释来说明她所研究的狒狒行为。在“多种心智”(Many Minds)播客的一次采访中,她称携带幼崽尸体是“母性照料的延伸以及无法切断的母子纽带”。至于这种行为更深层次的功能,卡特认为“它是悲伤调节的一种形式”。
2018年7月24日,一头虎鲸宝宝诞生,但很快便死去了,虎鲸妈妈托着幼崽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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