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这里有“太阳”。同空间、温暖一样重要的是,这里有模仿日照的灯光。
当然,以吃为享乐的成都人,在这里也非常看重吃。
这里都有自助餐。成都离海太远,海鲜就是成都人心目中最高标准的美食。好的自助餐,一定得有海鲜,有三文鱼刺生。
于是,自助餐台前面,排长队的,一定是在等三文鱼。师傅每切出一大盘三文鱼,马上就被排队的人瓜分了。
在1999年最末的那一晚,我们报社的同事们,就在一个豪华的“城市温泉”,穿着浴袍,排三文鱼长队,泡澡,按摩,喝酒,等着“新千年”的到来。
不管是之前,还是当时,或者现在,我都觉得这景象相当怪诞。
对于报纸来说,岁末年初,总是要好好计划一下,在版面上做出花样,是给读者,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那一晚,编辑们做完元旦出街的版面,下了夜班,才陆续来的。从报社角度来看,算是大手笔,请员工们舒服一下,犒劳一年的辛勤。但那时报社已经人心浮动,好几位优秀的记者离开南下。大家私下议论,老总这么做,是想拉近上下层距离,稳定军心。泡澡的时候,已经是最“坦诚相见”了。
那天做的版面,不是我想做的内容。
我是副刊版编辑,前两年,都想着花样做内容。还记得,1997年和1998年的年末,我和我部门的同事们,做了两个特别的年度版。
平时,我们副刊都是由特约作者或者编辑、记者写稿。那两个岁末迎新版,我们让读者来写他们自己的故事。
那时,正是报纸的黄金时代,成都市民喜欢读报,副刊是他们最喜欢的版面之一。所以,征文启示一发出,读者来稿很快就堆满了我们的案头,两次都收到三千多封。几个编辑都各分几大摞,分头看稿。
那些普通读者写下的故事,经常让我们拍案称绝。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老人用七百八十八字,写了自己一生,写自己和青梅竹马如何相爱,如何参加革命,后来又因家庭原因如何遭遇大难,爱人被批斗至死,后来这些年,他随时带着爱人的骨灰,日夜相伴。这篇文章情感深沉,文字节制。我还记得文章的标题叫《红蚂蚁》,在叙述了一生之后,就以三个字结尾:“我老了”。文字和情感,收束得干干净净。我认为就算专业作家也很难达到这样的凝练深邃。
那些非专业的作者,因为是写自己的故事,很多都充实真切,无需改动,已是元气满满的好文章。
有一位初来城市打工的十八岁姑娘,写她在餐馆里工作,一个同事追求她,她也喜欢上这个男孩,谁知男孩是个轻浮浪子,她听到了他对别的同事,轻薄地谈论她。我还记得她文章的结尾:“一个月的恋情匆匆而过。”简单的文字,却恳切动人,把青春、恋爱的激情与困惑表现得非常充分。
还有一位化名“令狐冲”的读者非常特别,他文章标题叫《我的逃亡生涯》,讲他酒后伤了人,以为对方死了,连夜带着女友逃亡,隐姓埋名在南方打工,觉得非常拖累女友,满心愧疚,想让女友回家过上正常生活。现在知道被捅的人并没死,但却不知怎么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