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是传播政治经济学关注的核心议题和范畴之一(Huws,2014)。20世纪60年代欧美新左派社会思潮及运动失败后,“阶级”话语在世界范围内逐渐被遮蔽;进入70年代,新自由主义在全球的确立使得社会政治、经济、职业结构以及文化构成发生了重要变化。社会现实表明:“尽管阶级划分是持续的,但‘阶级’的观念已经失去了作为一种核心话语或政治组织原则的重要性”(罗丝玛丽·克朗普顿,2011,p.5),在学术界与日常生活中逐渐边缘化。
面对阶级分析、阶级话语被消解的社会与学术现状,政治经济学者呼吁:“按照马克思的意愿阅读马克思。”(大卫·哈维,2014,p.14)在他们看来,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的方法仍然是认识和研究社会现象的根本理论和方法。在数字时代,新的社会生产方式使得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技术人员、教师、数字媒体技术相关工作者等群体成为文森特·莫斯可(Vincent Mosco)等传播政治经济学者所关注的“知识劳工”。较高的收入以及社会地位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这些群体受剥削的本质,并给予他们“中产阶级”的假象,从而消解了其阶级身份认同。
传播政治经济学者强调对阶级意识的分析,聚焦于整个阶级而非个人所面临的困境以及享有的共同利益与前景(哈里·布雷弗曼,1978)。如在我国的传媒产业中,与“事业单位、企业管理”和“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相伴随的是,媒介知识劳工曾经承担“思想工作”和“宣传任务”的“文化干部”的政治身份不断被商品化,最终沦为“市场定价”的劳动力商品(王维佳,2011)。伴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媒介知识劳工向市场主体和自由劳动力身份靠近的方式更多元化,程度也更高。譬如集数据分析、人工智能和编辑专业知识为一体的自动化新闻,一方面使更多的新闻记者从繁重的新闻写作过程中“抽身而出”;但另一方面不断取代他们的工作,产生了数量庞大的自由新闻记者或撰稿人群体。不可否认,数字时代知识生产领域中自动化过程的加速迫使人们对之前认为不可替代的职业进行重新的认知(Carlson,2015)。
与此同时,传播政治经济学者关注阶级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数字时代普遍受教育水平较高、掌握最新科学技术的知识劳工社会地位的提高与产业工人迅速失去其对生产和技术革新的控制紧密相连(Yao,2014)。在全球传媒产业中,劳动力市场越来越“临时工化”,作为大众传播产业中劳动者的媒介知识分子越来越“无产阶级化”(Ross,2009;乌苏拉·胡斯,2011)。在我国,媒介知识劳工的地位、角色和前景也正在不断发生改变,其产业工人的特征越来越明显。在赵月枝和罗伯·达菲(Zhao & Duffy,2007)看来,阶级内部权力的重组是我国市场化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不能厘清这些变化,就无法深刻地解读我国社会经济变化的总体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