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但是多年来,由于一些“二代”“三代”炫富炫耀的刺激,房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以及就业渐渐陷入内卷,人们生活体感日渐变得敏感,人们突然想起了“共同富裕”的政治宣示,并关注起“属于我的那一份”分配得是否公平?这么一对比,很多人惊觉少数先富者和自己已经拉开了差距。中国人自古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不公的感受激起了群体性的不满。
由于在过去数十年的发展过程中,地方政府的政绩需要和资本的扩张冲动一拍即合,在经济社会大跨步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不少发展失衡现象、国有资产流失以及贪污腐败现象,由此地方领导干部群体形象迅速出现了污名化,并陷入了“塔西佗陷阱”,也就是公信力危机现象。向来“学而优则仕”的知识分子,在这个过程中,也和领导干部的关系日渐疏远,数千年来的信任同盟关系就此出现裂缝。
因此,当今天很多“二代”“三代”炫富引爆了
拷问型
重大舆情
的时候,比如董某莹事件、黄杨钿甜事件等,地方或者部门领导干部主导的调查通报的可信度和公信力,无疑就大打折扣了。人们不相信那些遭遇污名的地方干部会为民代言,会认为官官相护、层层勾结,由此也殃及“罗某宇坠楼案”的可信度。
还在于,由于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面对网络舆情的频发,陷入疲于应付状态,只追求事件的尽快平息,无从反思以推动制度的建设,由此缺乏舆论结晶和制度成果,社会治理陷入低层次的恶性循环中。
2
、从技术因素看,是圈层化和算法导致了群体对立:
从中国早期网络舆情的引爆过程看,网络作为组织方式和发起方式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原先处于线下社会的零散个体,经过网络技术的聚焦和放大,网络上爆发了群体的愤怒,从而成为网络舆情。
但是今天的网络技术,已经和早期的网络大不一样。
今天的网民群体,更多受到了社交软件的圈层化和算法推送机制的影响,人们被技术区隔和切割,网民迅速地分化和重组,结果出现了部落化和阶层化,由此导致了严重的群体对立和社会撕裂。
比如,人类一旦上网,就会成为电子,更多人上网,就形成流量,而算法如同网络空间的流量分配机制,将不同的人归入不同的区域,如同将人类分别存入
C
盘、
D
盘或者
E
盘,而人类在线下社会,对此一无所知,但是却会真切感受到网络上不同区域传来的敲击声。
由于算法的作用,今天出现了特殊的现象,那就是你属于什么阶层、什么群体,就会接收到什么类型的信息。比如你是中高收入群体,你收到的信息更多是发展性的高质量的信息,而低收入群体,更多收到是仇恨性的低质量的信息,结果导致这样的后果:如果你是低收入群体,由于你的微信朋友圈都是收入相差不大的亲朋好友,你们收到的信息也相差不大,结果导致了群体的认同感,也出现了群体的认知和舆论,结果很容易出现一致对外的价值观和利益诉求,由此产生群体的怒火。
那么当他们看到二代、三代的炫富现象,就会爆发出群体的愤怒,并以公平正义为主要诉求。他们人数众多,会在互联网的各个平台上一呼百应,爆发出最大的愤怒声音,由此导致网络舆情的剧烈爆发。
关键的地方还在于,在此过程中,中低收入群体收到了一个同盟军摇旗呐喊的精神支持,那就是无数的自媒体。他们追求所谓的“网感”和悲悯情怀,实则是以提供廉价的群体情绪价值的心理学手法来吸引和圈养粉丝,然后期望有一天收割商业价值。
从全世界的传播形势看,仇恨性的、撕裂性的内容更容易带来流量。自媒体的文章常常挑拨群体情绪,反美反日,或者仇美仇日。这种做法,在圈层化和算法的作用下,会对某些群体产生持续的、定向的信息输送,情绪性的文字沉淀为不稳定的群体心理,愤怒情绪如同火山熔岩四处流淌,并在心底化为冰冷的带有硫磺的石头。这些传播现象,或许可以解释近年来不时出现的一些报复社会的极端事件。事端的制造者常常不能理性看待社会,可能以愤怒爆发、激情犯罪的方式结束一切。
这种瞬间爆发、激情犯罪的极端案例,或许是短视频泛滥的结果。这种新媒体产品在短时间内达到冲突高潮的技术特征,慢慢型塑了人的大脑,大脑回路变短,久而久之,面对问题就没有办法进行深入思考,容易以思维熔断式的、快意恩仇的极端方式来处理矛盾。
总而言之,上面社会因素和技术因素,加剧了社会的不信任心理,导致了当下“老不信”现象有时候变得激烈。社会因素是主要因素,而技术因素只是加剧了这个效应。
处于圈层化、算法机制下的网络,如同巨大的高压锅,各种带着特定心理符号的信息不断升高群体情绪温度,在温度和压力达到最大的时候,舆情爆发,而官方通报的尽快发布,反倒如同打开了高压锅上的出气口,一举再次引爆了高压锅内的高压空气,由此出现了群体的愤怒和不信任的现象。
四、如何改善当下的“老不信”现象?
当下的“老不信”现象,不能一概而论地排斥,也需要我们客观看待。
随着社会的发展,社会人心不再铁板一块,不能再指望像传统社会那样媒体舆论一统天下、一个经验做法打遍天下。这种文化多元、阶层分化的现象,反倒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它构成了一个理性社会所需要的东西。而且,网民和民众出现的不信任心理,它是人们富裕起来之后普遍出现的一种社会现象,客观上也构成一种群众的监督和社会的监督,在现实中不无积极意义。
但是经常出现的“老不信”现象,毕竟会腐蚀社会公信力,因此需要重视并设法改善这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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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与时俱进地提出或者完善理论,来合理解释现实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今天的“老不信”舆情的风险来源,深刻地存在于某些传统宣传话语和政治宣示中。就是说,我们曾经的一些宣传,或许在一定程度了导致了今天的舆情风险。
比如,我们曾经宣传的建设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已成全民信仰和社会主义的特征,在宣传和传播中,少数人会将之异化地理解为绝对的公平和绝对的公平社会。但是今天出现的不平等现象,客观上与之形成冲突,由此引发了质疑和不满。
传统宣传是建立在当年的物质基础和客观认识之上的,但是如果拉长了时空尺度,我们今天回望过去,会发现传统的宣传,越是深入人心,在今天就越可能成为一把双刃剑,舆情风险的唤起作用越是明显。当年的宣传,在未来的遥远时空,也就是当下,变成了“回旋镖”,打在了大家的心理上。
这意味着,我们越是强调公平,反倒越会强烈地激起群体情绪。
毕竟,众生平等的信仰,遭遇了当下不平等现实的挑战。
效率和公平的问题,在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从来都是一个举足轻重的社会问题。这种问题的出现,本身是和我们的理论相牵连的,也是由我们社会的意识形态特征所决定的。但是在过去数十年经济发展的关键机遇期,社会又难免会把资源优先向效率那一边进行了倾斜,由此获得了大跨步的发展,但是也导致了天平的另一边,“公平”侧高高翘起,人们悬于半空,内心产生失落感,出现相对剥夺感,对于那些分走更多蛋糕的人们,产生了不满情绪。
但是今天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又的确是改革开放的结果,是发展初心的结果,它会有一定的制度瑕疵,也有分配不合理的现象,但是它没有大的问题,不应承受如此强烈的愤怒代价。
我的看法是,问题的根源之一,在于我们传统的一些观念、宣传和理论,难以充分地解释今天的现实社会,
理论落后于实践,社会未能及时生产出与实践相匹配的、具有解释力的理论,或者是相关理论未能充分宣传、未能占领人心。比如,关于共同富裕,本来是个丰富立体的概念,从毛泽东到邓小平,都进行了较为充分的阐述,在
2021
年,中央也再次进行了强调。但是在实际工作中,群众更容易从字面来理解这个概念,而没有认识到,
共同富裕不可能是同时、同步、同等的富裕。
这导致的后果是,在资本形象出现反转的当下,少数人提出要把资本的
“
暴利
”
拿过来平分,已实现共同富裕,成为一种危险的“均贫富”观念。
如果理论跟不上现实,或者宣传未能深入人心,就难以在舆论工作中产生说服力。关键的地方还在于,由于理论出现相应的空白,民众缺乏理论的指导,碰到问题难以找到理论支撑,反倒容易对于现实产生愤怒情绪。
所以今天需要一些与时俱进的理论,以合理地解释现实。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将更加有利于社会治理和社会稳定。
比如,我们该如何说服群众,社会发展确实会导致一定的贫富悬殊现象和阶层分化现象,并认识到这是符合经济社会发展的规律的?过于强调公平,乃至追求绝对的公平,本身是违背社会规律的?
再如,该如何说服群众,在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理想之前,不同社会群体还将不可避免地历经一个共同进步、共同发展的阶段?在
2021
年
8
月
17
日的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重提共同富裕,已经提出了“要坚持循序渐进,对共同富裕的长期性、艰巨性、复杂性有充分估计”的观念,
但是问题在于,面对广大群众的大众传播,需要简单易懂,直击人心,一两个词、一两句话能说清楚,才是最佳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