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好在人具有环境适应性。我很快实现了从一开始出了实验室后的茶饭不思,到脱了白大褂转头去吃炸鸡的华丽蜕变。当然也有串味的时候,吃着吃着,室友幽幽地说:“我怎么吃出了福尔马林味……”当时嘲笑她的我并不知道第二天的我也会发出类似感慨:“旺仔牛奶怎么跟福尔马林一个味!”——我们就这样苦中作乐。
局部解剖学实验需要我们亲自在“大体老师”身体上开刀,这对学生的心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没有想象中的忐忑,见到两位“大体老师”时我的内心涌起一阵阵悲悯和敬畏。
两位“大体老师”,一位是比我们年纪还小的妹妹,一位是比我们大一点的哥哥,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成了裹在黑色塑料袋里的全尸。沉默的悲痛笼罩整个实验室,我们集体进行默哀。
我攥紧手术刀,想起一位捐献者曾说“宁愿这些孩子在我身上划一万刀,也不愿意他们在病人身上划错一刀”,随即湿了眼眶。我在心里悄悄地对他们说:“虽然我现在技术很烂,但我一定努力减轻你们的痛苦,以后成为一名好医生。”
让人彻底疯狂的是医学院的考试,每个医学生都会学到发疯。因为——
我们首先需要通过实验考试,才能参加理论考试(也就是期末考试)。比如,组胚实验考试是看图写细胞或组织或器官的名称。每20秒切一张PPT,一共20题,错6道则不及格,直接挂科。说起来不容易,考起来更不容易。每一张图乍一看一模一样,只能凭借细小的差距进行分辨。
系统解剖学的实验考试则是标本考试。老师会提前录制视频,用一根细小的棒子指向不同的器官、肌肉、血管、神经,然后学生在20秒内默写出名称。一学期考4次,每次都考得很偏,我到现在都记得考到出人意料的知识时,大脑一片空白的慌张感。
好不容易过了实验考试,真正的大BOSS还在后头。期末考试不仅制度严,题型也多。单选、多选、判断、填空、名词解释、大题分析应有尽有,要知道一本医学书三四百页,每个字都是重点。因此,期末月我们挂在嘴边的话都是:“杀了我吧,我上哪儿考60分。”
期末那个月,每天除了上课,晚上都要复习到凌晨。考试前三天,医学院的宿舍楼更是灯火通明。有一次,我凌晨3点学得大脑冒烟,爬出宿舍透气,发现视野所及之处,每一个寝室都亮着灯,吓得我马上跑回去埋头苦学。
这就是我们医学生的日常。医学生需要比其他专业多学习好几年才能就业。因此,这样的煎熬和挣扎,我们要坚持很长时间。
行文至此,希望更多的高考生真正了解临床医学,知道要吃哪些苦、吃多少苦,再填报志愿。也希望社会能对医生多一些包容和理解,我们走了很多路、吃了很多苦,才得到一个给患者看病的机会。
2025年6月13日
《青年文摘》2025年第13期“逐光”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