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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涛评《线索与痕迹》丨就虚而近实

上海书评  · 公众号  · 读书  · 2025-05-07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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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似乎有点虚无,但这艘“忒修斯之船”的确是历史学者们普遍遇到的困境——如果把一桩历史事件比作一艘船,时间、地点、人物等诸因素都是船的部件,当我们换掉那些有问题的部件后,这艘船还是原来那一条吗?专注于微观史学的金茨堡对此感受更深,因为他频繁地见识到细节的败坏会导致多元化的分析结果,使得历史叙事和虚构叙事之间泾渭不分。但大师毕竟是大师,他并未因此陷入各种怀疑论立场中,而是提出一个充满建设性的问题:任何叙事——无论真的,假的,还是虚构的,都暗含着某种与真实的关系。

卡洛·金茨堡

本有之事和历史叙事

为了在金茨堡光怪陆离的思想世界里找出一根合适的线头,让我们从本书第十一章“孤证:对犹太人的灭绝与真实性原则”开始说起。“孤证不立”,这条逻辑观念犹如钢印一般镌刻在每一位历史人的脑海中,它的正确性毋庸置疑,但金茨堡偏偏不信这个邪。他首先通过辨析犹塔帕塔事件和梅察达之围说明,孤证不为证(testis unus,testis nullus)来源于罗马法和犹太法法律传统中共同拥有的一项准则,即拒绝承认审判中单一证供的合法性。接下来作者敏锐地指出,尽管这一准则在史学上的推广无可争议,但若严格按此标准处理重要的历史文献,许多真实事件将因为“孤证”而消散;反之,以貌似严谨的实证主义态度来处理历史事件也会带来糟糕的后果,如福里松等学者的大屠杀否定论在道德和政治上都令人反感,却难以在僵硬的实证逻辑体系中将之驳倒。

这里所谓的真实事件,就是克罗齐的“本有之事”(cosa in sé),在历史上确凿发生过,而我们并不知道。相关的一份文献只是一个事实,行事者为一种事实,叙事者为一种事实,每一份证词其实都是对自身的见证——见证自身时刻,见证自身起源,见证自身意图,除此无他。所以任何文献无论在多大程度上属于直接材料,或曰一手材料,仍然与真实(“本有之事”)保持着疑问重重的关系。

以妇孺皆知的中国历史来举一个例子,首先让我们预设一件“本有之事”:秦二世三年八月的一次朝会上,赵高通过与群臣的交流确立了自己的权威,但是他使用了何种手段和方式,我们并不清楚。目前最权威的文献《史记·秦始皇本纪》作了如下的历史叙事(storiografia):

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这个指鹿为马的故事被后世当作了史实,但后人并不太容易接受这一情境的合理性,且不说一头野生动物在公卿满座的朝堂上如何保持安静不吵不闹,单是想象群臣为此争论的样子就十分荒谬。日本学者宫崎市定便认为,这个故事是非常优秀的喜剧,但很难直接当成史实,司马迁所以描写得如此生动,是因为他参考了一些文字资料,比如汉代流行的偶语剧。优旃两人一组,时而跳舞时而进行议论来表现著名的历史事件,这种剧常常在宫廷和民众聚集的市场上表演,因此传播范围较广,其脚本很有可能进入到司马迁的选材之中。

成都博物馆藏汉代陶俳优俑

某个历史叙事很像虚构叙事,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金茨堡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我们会把一本历史著作中讲述的事件当成是真的,毕竟一个假的陈述、一个真实的陈述和一个虚构出来的陈述,从表现形式上看并无任何不同。于是他剖析了历史叙事的两种套路,去寻找那些保证真实性的要素。

生动描述与粗鲁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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