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年下来,她塞给我妈一个信封,28016元。这是她全年工资,要存起来的。她也不想想,平日里给她看病买药的钱,也不只这个数。这不要紧,一把钱到手,给她带来的愉悦,绝对不是子女们给两个红包可以媲美的。她就赚钱这么一个爱好。
因为没地可种了。他们不再想着冬天我爸爱吃萝卜多种点,秋天要种杭白菊去卖,夏天采桑叶养蚕。幸好,外婆找到了包筷子这个行当,填补了老年生活大段的空白。于是乐乐呵呵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从农民升级成工人了。
今年是第一年,外婆他们在公寓里头过年。新农村建设,外婆家第一批拆迁了,住到了统一的楼里。三四排一个式样的房子,麻将一样摆在那里。门前没地可以种杭白菊了,羊也没地方住,只好提前吃羊肉了。
今年也是第一年,没有外公自己酿的米酒了。酒缸子总不能摆到客厅里吧?其实自家酿的米酒因为蒸馏不干净,喝多了容易头疼。但我依旧是每年都喝多,年年都是一边吐一边抱着头,一边还要发誓赌咒,我再也不喝这酒了。
去年的赌咒,今天倒是成了真。
为什么总是「时代变了」这样的老生常谈。据说,这是因为人的眼睛就像蜻蜓,比较容易注意到会动的东西。
所以大半年难得回来一次,这些变化就硬生生抓住了你的视线。
其实每年都不太一样,但你就是乐意抓着此刻的不一样不撒手。
我断定,我过了一个假的新年。
今年我家这个五线小县城也不让放炮了,年三十那天十二点,我竟然没有被鞭炮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