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齐鲁晚报:
为什么说是每况愈下?
许纪霖:
影响力每况愈下,是因为BBS时代大家还是可以讨论问题,彼此可以说理。知识分子的优点就是说理,缺点是只会说理。微博时代已经不是知识分子主宰的了,而是网络大V、意见领袖的时代。知识分子和意见领袖还是不一样的,知识分子要有知识,意见领袖不一定有知识,他要有意见,有倾向性的看法。有倾向性的看法如果能用140个字说得很漂亮、很刺激,它就有影响力,让很多人有同感。而微信是网红的时代。网红追求什么?流量。
所以,今天互联网的发展,一方面让人更自由,好像知识分子说话的空间越来越多了,但另外一方面也越来越不自由。你说话的方式,是被更强的商业逻辑所支配。
▲中信出版社
齐鲁晚报:
您觉得这个现象是让您无奈,还是需要作为现实去接受?
许纪霖:
这种商业逻辑内在于互联网之中,却和知识分子的品格格格不入。所以我现在深切地感受到,知识分子唱主角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要期待知识分子有多大影响,这都是老观念。知识分子在我看来,已经身处边缘。
齐鲁晚报:
这种商业逻辑是您在接触新媒体平台之后所有的体验,那您是会坚持说理的方式,还是会做一些贴近读者的改变?
许纪霖:
我会和时代妥协。我会研究它的特点,在表达上向它靠拢。但是有些底线我是不会破的,比如我不会把流量作为第一目标。我以我的知识和良知说话,不是以流量为优先,这个底线破了,就不是知识分子了,那就是网红或者想做网红的人。再怎么标题党,也不能违背原意或者核心思想。
同时,你如果是一个面向公众的知识分子,必须去了解公众,必须有一种和公众和解的姿态,而不是对抗。当然,任何和解与对抗都是有底线的。失去了这个底线,你一定就不是知识分子了,或者就不是原来意义上的知识分子。
齐鲁晚报:
现在您觉得启蒙依然是一个重要的事情吗?在互联网的环境下启蒙的境遇如何?
许纪霖:
我现在越来越不太愿意用启蒙这个词了。因为,启蒙预设了先知先觉和后知后觉两种人,而今天是一个互动和分享的时代,是通过公共讨论来澄清问题。启蒙是一个印刷时代的产物,网络时代已经不能用传统意义来谈启蒙了。如果一定要说启蒙的话,它一定是双向的,并不存在一个等级结构。所以,我觉得需要把架子放下,不把自己放在启蒙的位置上。现在,年轻的一代,不愿意老一代以启蒙的姿态说你应该如何、应该怎样,他们非常反感,即使你说得对。所以,我想,知识分子是否可以把姿态放低一点,更多地和愿意倾听你声音的人进行双向讨论。
齐鲁晚报:
大部分人对知识分子的要求还是蛮高的。不管是社会责任,还是道德标准,大家老是觉得知识分子应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