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沃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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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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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德:
这种思维模式强调实体经济的重要性,认为制造实体产品
(如金属加工)
比提供服务或设计产品更具价值。当然,这两种理论都存在一定的片面性:
没有农业基础人类无法生存,长期贸易逆差也会引发经济危机。但从市场对特朗普早期关税政策的反应来看,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种重商主义贸易观。
亚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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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莱恩:
您的分析在国家安全层面具有合理性。当前各界普遍认为,美国在关键国防物资
(如船舶、弹药)
生产方面已严重落后,不应将核心国防产业外包给中国。但特朗普的理念显然更为宽泛,其根源可以追溯到上世纪
70-80
年代他对美日贸易的态度——当时美日贸易逆差并不涉及国家安全因素,但特朗普对此极为关注。此外,当前科技巨头
(如马斯克、贝佐斯、扎克伯格)
与
MAGA
运动的结合值得注意。尽管多数科技企业并不直接从事制造业,但它们为何支持强调制造业回归的政策?
沃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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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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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德:
科技企业更关注供应链安全
(如芯片供应)
,而非传统制造业关税。特朗普的低技能移民限制政策对依赖廉价劳动力的行业
(如餐饮业、建筑业)
影响较大,但对科技公司而言,
landscaper
费用上涨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成本。同时,科技企业并不担心工会化问题,因此对民粹主义政策采取包容态度。这种联盟模式反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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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美国政治经济的新平衡——在自由市场理论与企业利益之间寻求新的结合点。
这也是为什么,硅谷对特朗普的态度有了翻天的逆转,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硅谷的支持者寥寥无几,彼得·蒂尔等少数几位力挺特朗普的科技界人士被视为“异类”,主流科技界都在与特朗普保持距离,甚至公开反对他。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科技界的核心人物,比如扎克伯格,甚至贝索斯都在向特朗普靠拢。而马斯克就更不用说了,如今整个科技界正在与特朗普的“让美国再次伟大”运动
(
MAGA-verse)
融合在一起。
亚伦
·
麦克莱恩: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科技公司对特朗普的政策更多是一种“无所谓”或者“默认接受”,而不是主动推动这些政策,因为它们本身并不会直接受益,对吗?
沃尔特·拉塞尔·米德:
没错。但如果你从政治和联盟的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何让“杰克逊式民粹主义”与企业界形成联盟?美国历史上,那些推崇汉密尔顿式经济模式
(强调政府支持工业发展、推动强大金融体系)
的政治派别一直面临一个难题:他们本身并没有庞大的群众基础。自联邦党人时代起,这个问题就存在了——谁来充当他们的政治支持者?辉格党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共和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样如此。
所以,我们可能需要重新思考特朗普的定位。他或许并不是一个沉迷于重商主义和18世纪经济思想的“倒行逆施”的人,而是一个正在摸索21世纪的新平衡的人,一
种介于自由市场理论、美国政治现实和企业利益之间的新平衡。
亚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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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莱恩:
这个角度很有意思,不过为了更好地理解现在的局势,我想回顾一下历史。现在是2025年,我们突然进入了一个高关税、强调贸易顺差、鼓励制造业回归的时代,这种变化看上去很“革命性”。但如果我们把时间倒回去,会发现这其实并不新鲜。在更早的历史阶段,这种政策反而是主流。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英美世界逐渐从“重商主义”向“自由贸易”转变。你能不能讲讲,这种演变是如何发生的?过去的经济模式是怎么运作的?为什么英美世界最终走向了自由贸易?
▲ 图源:YouTube
沃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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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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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德
:这一转变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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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英国的政治经济变革。传统上,英国的统治阶级主要由两大派别组成:
1. 地主阶级:
包括乡绅、大农场主、伯爵、公爵等,他们掌控着大片土地,不希望自己的土地收入被征重税。土地是一种很容易被征税的资产,因为大家都能看到你有多少土地,租金收入也相对容易计算。
2. 制造商和商人:
他们主要集中在城市,依赖工业和商业发展。
地主阶级通过控制议会,设立了高额的粮食进口关税,特别是《谷物法》
(Corn Laws)
。他们的理由是:“我们要保护本国的粮食供应安全。” 但制造商们非常讨厌这个政策,因为:
• 他们需要支付工人工资,而工人的基本生活成本
(比如面包)
主要由粮价决定。
• 关税抬高了粮食价格,导致工人生活成本上升,工厂就必须支付更高的工资,这直接提高了工业生产成本。
于是,自由贸易理论在制造业资本家和工人之间迅速流行开来。他们开始大力宣传:“你们知道吗?你们吃的面包这么贵,是因为政府在收税,而这些税全都让那些住在豪华庄园里的贵族受益。” 这当然让老百姓非常愤怒。
最终,在社会压力下,英国废除了《谷物法》,
这标志着英国从保护主义向自由贸易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