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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学  · 公众号  · 文学  · 2018-01-12 09:28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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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酒吧街上逛了圈,看到一家酒吧里有个黑人在唱布鲁斯,就走进去,坐在吧台上。听了五分钟我觉得太重复了,一点变化也没有,开始看电视。电视机离我很近,挂在我对面一米远的柱子上。我身边有一个美国白人、一个黑人,我们都在看电视,里面正直播阿森纳对曼联的一场球赛。他们像是已经坐了一整年,就跟小酒馆的那个男人一样,几乎坐了一整年。有一瞬间我不知道活着该如何继续下去,还有街边,路过时有摇头晃脑唱歌的人,他们总让我更加难过。

我终于打了电话给她。

“喂?”她说。

“那天没打招呼。”我说。

“嗯,我在外面吃饭。”

“你怎么样?”

“挺好的。”

当问一个人怎么样,对方回答挺好的时,最好就挂掉电话,但我没有,我很反感看体育赛事,除了拳击外我基本不看这些直播。

“你在哪儿?”我说。

“成都。”她说。

她来成都采访一个最近出了事情的人。

第二天,她答应跟我出来,我打算与她一起去青城山。我们在青城山的停车场碰面,她换了牛仔裤和平底鞋,头发梳在脑后。我走在前面,跟一年前最后见到的那次一样,她不能走在前面,她说这让她觉得危险。

一开始,是条两旁都是松树的沥青路,我在路边看到一种长得像大麻的植物,想摘下来给她看看,她一次能抽一整根,但又觉得太没意思了。在售票口我买了张地图,但开始爬山时才发现没有用,路线都是固定的。她一直跟在我后面,这跟我一个人爬山没有什么区别,根本看不到她。中间有几次我回头看她是不是已经走掉了,她时而会抬起头,向前面望一眼。

很快我们就走到灰绿色的湖边,沿着木板的路绕着走了一圈,很多人跟我们一起,我们像群羊一般,沿着栅栏行走。过了湖之后,便是陡峭的小路,我在疲惫不堪时,看到台阶上有一只瘸腿的狗,它站在那,看着山下。每次我出门都能看到这些,去年在花莲是一只瞎了一只眼的鸵鸟。接近一年时间我都在努力创业并被席卷一空,然后我花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出来散散心,看一场阿森纳对曼联的球赛,和这只瘸腿的狗。

到了接近山顶的一个亭子,她坐在椅子上,我去搞了两瓶水。她接过水喝了一大口,说:“不要再给我发那些东西了。”

我看着她,说:“什么?”

“不要再给我发了,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低着头说。

“我已经一年没有联系你了。”我说。

“所以,请不要再发了。”

这时,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来爬山,应该是有个总骚扰她的人,她一直以为是我,她想一次性说明白,大概是因为对待变态不能硬来。

“完美。”我说。

“什么?”她捏着瓶子,看着我。

“所有的设置都趋向于完美,比如之前我因为打‘三国杀’没有接到那个电话,几年后让我陷入困窘。比如昨天,我实在看不下去那场球赛,给你打了这个电话。比如一年前,我遇到你。现在你在这里,因为有个混蛋总是骚扰你,你为了不继续纠缠不激怒对方就来了,到了这个亭子。你看多完美,每一个糟糕的设置都通向此刻的完美。”

“你究竟是觉得糟,还是觉得完美?”她说。

“说到底还是一回事,我更觉得,都像设计好的。”

“因为你不思进取。”

我站起来,说:“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也不关心啊。”

“那下什么判断?”

“我就随便说,你看起来不思进取,所以不要再抱怨了。”

“我没有抱怨。跟你发了一年东西的人也不是我,是个缩在角落里的人,可能昨天我就见过他了,他平时每天起来就要去上班,他在办公楼里打滚,因为这个社会没有罪恶感、不间断的自洽、言行不一,还有无止尽的贪婪,让周遭永远弥漫着腐臭,你知道质疑的是什么吗?”

“那就是我想错了。”她把头撇向一边。

我不能把现在同那个玻璃桌下的夜晚并列一起,事实上,这个亭子也令人厌恶。我所珍藏的东西,总是在触碰的时候就轻易瓦解成粉尘,这便是一种可以称为陷阱的东西。

我坐了下来,她看向山下,那些山峦与植物,没几分钟,她起身下山了。

我开始往山顶爬去,小路越走越窄,树枝从空中穿梭过来,树叶中飘荡着一股清新之气,只是我越走越沉重,后来的每一步都接近于从噩梦中醒来的挣扎。到了山顶,我绕着石头的围栏走了一圈,坐在台阶上。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我看了一眼,并不是那个以前进了传销组织的朋友,是此时还在传销组织的母亲。

天色渐暗,我想了想下山后该做什么,买张票去找母亲,把她从传销组织里拎出来,或者继续漫无边际地寻找那家公司,他们一定也骗了很多人的钱。这两件事差不多可以让我再度过几年了。

但思考了很久,我还是决定躺在这里,打算坚持到再也躺不下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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