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左翼)
和保守派
(右翼)
都不知不觉地进入了自由主义的中心地带,并基于对这一共识的支持模糊了传统分歧,为后政治、技术官僚的未来创造了可能。
新自由主义中心地带并非源于一个政党,而是生发于多个政党之中,它们都遵循新自由主义的原则,尽管在起源上可能存在差异。
例如苏联解体后,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在20世纪90年代都抵达了新自由主义中心地带;而对于欧洲而言,当社会民主党和基督教民主派都以新自由主义共识自我标榜时,他们之间的差异也开始消弭。
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第三次大萧条”持续至今。在此期间,新思潮在新自由主义中心之外开始酝酿,并对这一共识思想发出挑战。从特殊类型的极右翼到北大西洋选举制度下诞生的左翼,这些政治力量开始被人们称为“民粹主义”。
如果当前的建制是新自由主义中心地带,那么任何挑战它的存在都可被视为民粹主义。
自19世纪以来,“民粹主义”这一术语一直充满了误导和模糊性,这种状况延续至今。因此,本文希冀能够厘清新自由主义中心地带、特殊类型极右翼以及北大西洋选举左翼
(
North Atlantic electoral left)
等概念。
当下这种对 “民粹主义”的使用第一次出现是在21世纪初,用于描述在欧洲,特别是东欧出现的特殊类型极右力量。这种政治倾向的一个早期案例是成立于2001年的波兰法律与正义党
(PiS)
。这一党派在2005年大选获胜,一跃成为议会多数党。PiS主张加强国家对天主教和经济发展的干预管理,从两个方向
(社会和经济)
来抵抗欧盟的新自由主义共识
(主要指社会自由主义、经济自由化和开放市场思想)
。这种在波兰兴起的思潮也席卷了匈牙利
(维
克多· 欧尔班创建匈牙利青年民主联盟,最初于1998年作为中左翼力量崛起,随后放弃新自由主义,转向保守的匈牙利民族主义)
,而后蔓延至奥地利
(约尔格·海德尔将奥地利自由党从中间立场转变为反移民和保守的民族主义)
。这一新现象传播至欧洲各地,从意大利的马泰奥·萨尔维尼的北方联盟到法国玛丽·勒庞的国民联盟
(前称国民阵线)
。欧洲议会中的这些政党时而联合,时而分化为不同的党团,例如“民族和自由欧洲党团”“身份与民主党团”。它们的分分合合说明这些特殊类型的极右翼政党既普遍持有一致意见,又存在着重大分歧,有时候仅仅是个性与自我表达的冲突就能使它们分道扬镳。
这些政党与新自由主义中心地带的主要区别在于它们公开宣扬保守主义,主张某些民族主义经济政策,并且口头上对欧洲一体化持怀疑态度。
然而,这些政党上台执政后并未从根本上打破新自由主义共识
,因为它们中的大多数都继续放宽商业管制,紧缩公共服务,并且对欧盟市场敞开怀抱。
它们既没有在欧洲议会也没有在国内议会提议过采用强有力的经济保护主义或社会福利政策,或是步英国脱欧的后尘开展本国的脱欧计划。当欧盟官员制定有关欧洲市场整合或更加平衡的预算政策时,这些特殊类型的极右翼政党便会欣然应允。
在经济政策上支持新自由主义共识的同时,这些政党也并未挑战使欧洲依附于美国整体政治议题的大西洋安全安排
,尽管偶尔会对欧洲国防安全安排有所质疑——主要是针对北约。大多数由特殊类型的极右翼政党执政的国家,都在这一北大西洋联盟中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定位
(意大利总理乔治亚·梅洛尼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
大多数极右翼政府都支持华盛顿的安排,认为欧盟国家的军费开支应至少占GDP的2%,同时应为北约做出更多贡献。
当美国希望欧盟国家谴责俄罗斯并减少与中国的经济往来时,以极右翼政党为首的国家基本上都接受了这些要求。在许多欧盟国家中,
特殊类型的极右翼与新自由主义势力联合组建政府,或吸收过去的新自由主义政客加入他们的行列。
至少在经济和国防安全政策方面,这些政治势力之间并没有本质区别。
如果特殊类型的极右翼并没有与新自由主义共识形成决裂,那么他们为什么被称作“民粹主义”?
新自由主义中心地带以“自由主义”作为区分的中轴,那些特殊类型的极右翼被认为是反自由主义的,但其实他们自己是脱胎并致力于自由主义的。的确,这类极右翼固守极具保守性的宗教信仰
(反堕胎、反女权主义、反同性恋)
和所有的传统主义观念
(其根基在于以父权制为核心的家庭和教会,这些力量转化为对社会中强势男性领袖的信仰)
,这些都与左翼自由主义和主流自由意志主义相背离。
然而
在其他非自由主义方面
(限制言论自由并赋予安全部门更大的权力)
,他们和新自由主义共识所差无几。
“民粹主义”一词被认为区分了民粹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然而,所谓的自由主义思想早已不是传统的自由理念
(言论和结社自由)
,而是生活方式上的自由主义,一种作为中产阶级的社会选择的自由主义。
因此,“民粹主义”一词更像是选举时的动员口号,而非严格划分政治派别的分类范畴。
这种选举时铺天盖地的口号动员在美国最为典型。
研究民主党、共和党的政治记录,我们可以发现两党的政治目标和实践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接近。
或许两党的执政风格以及它们在作为社会选择的自由主义上存在重大差异,尤其是在唐纳德·特朗普上台后,“民族主义经济”现如今成为共和党的特质,但是,
两党在新自由主义共识上却几乎一致。
两党对术语“自由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使用都带有强烈的情感色彩,将民主党称为“自由主义者”
(共和党将其与共产主义者画上等号)
对共和党而言有利可图;而民主党则称共和党,尤其是特朗普为“法西斯主义者”,以此在选举动员中获得优势。
这一术语使用策略让双方都可以推进各自的选举进程,但是由于运用方式的情绪化和偏激,这两个术语都不能用来科学地阐明两党的政治立场。
“法西斯主义”一词已经成为一个在选举中非常管用的道德枷锁,但它不能帮助我们恰如其分地理解特殊类型极右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