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黄宗江忘不了在文章中开开老伴阮若珊的玩笑。一九三八年,阮若珊从沦陷的北平贝满教会中学,奔向太行山根据地,见到刘伯承。刘伯承问阮若珊:“小同志,你到了这里想学什么啊?”黄宗江妙笔生花写道:“那贝满之贝娇声地回答是:英文!”刘帅大笑。
认识黄宗江,知道他在南开中学的同班同学中,有周汝昌、黄裳。巧的是,我后来与他们二位都有了往来。
与黄裳结识于一九八七年,二十多年间,往来颇多。为他编选《来燕榭书札》时,我写过一篇黄裳印象,题为《看那风流款款而行》,作为该书序言。里面我写到,黄裳寡言,文笔却五光十色,变化无穷。他很少外出演讲。不过,我在郑州主持越秀学术讲座期间,一九九九年六月,特意邀请他和姜德明两位藏书家,分别从京沪两地前往郑州,做了一场关于《藏书与书话》的讲座。黄裳由陆灏兄陪同,姜德明由我陪同。黄裳话少,自然由姜德明先生主讲。两位先生联袂出场,也属难得。
黄裳健在时,我先后为他编选《黄裳自述》、《来燕榭集外文存》、《来燕榭书札》、《劫余古艳》等书。二〇一九年将是黄裳百年诞辰,我找出他的来信一百余封,交由大象出版社列入“大象名家珍藏系列”出版,正好与他的《劫余古艳》相呼应,也是了却一个心愿。
周汝昌也是“居京琐记”作者。最后与他往来,是在征集《来燕榭书札》之际。自五十年代开始,周汝昌与上海的黄裳来往通信,大多与《红楼梦》相关。周汝昌的字迹难认,只能录好后,送去请他校订。早在八十年代,周汝昌的视力就不好,写来的信,字都写得颇大。
九十年代末,他的视力更不如从前。好在老人极其认真,一封一封费力校订,现在想想,真的令人感动。老人二〇〇二年去世,《来燕榭书札》二〇〇四年才得以出版,他未能看到此书出版,真是对不住他。我想,在“先生们”里,应该写写他,虽然我们往来不深,可是,他对晚辈的厚爱与谦恭,难以忘怀。
我于一九八七年秋天调至《人民日报》文艺部,负责“大地”副刊的杂文编辑,与黄宗江的来往更多了。
1986年与舒展先生结识于庐山,合影之一。
1986年与舒展先生结识于庐山,合影之二。
我调至人民日报文艺部,得感谢舒展先生。一九八六年,舒展与我受邀前往庐山,为那里举办的江西青年写作爱好者讲习班授课。我们两人住在一个房间,聊得非常投机。他问我,愿不愿意到人民日报文艺部?回答:当然愿意。经过一番折腾,一年之后终于如愿以偿,我成了“大地”副刊的一员,一干就是二十九年,直到去年十月退休。
舒展本行学的是戏剧,一九五〇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可是,写作才是他的酷爱。五十年代,他在《中国青年报》编辑“辣椒”副刊,因为发表一些被认为“不合时宜”的讽刺文章,而被打成右派,发配北大荒。“文革”平反之后,他从《中国青年报》调至人民日报文艺部。结识他时,他住在三里屯附近。我们家当时也在三里屯,不时去看他。舒展健谈,听他讲述一些文坛的诸多是非往事,听他将对“新基调杂文”的批评,我对杂文界的事情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作为杂文家,舒展却在八十年代最早提出“钱锺书文化昆仑”的概念。他编选一套《钱钟书论学文选》 ,由广东花城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出版。编选期间,他与钱锺书往来书信频繁,不时拿来让我看。这套文选,新增加钱锺书新补手稿约20余万字的内容,可谓功德无量的事情。
来到文艺部,第二年秋天,我们江西鹰潭组织一次笔会,邀请黄宗江、邵燕祥、牧惠、刘征、韩少华等一行人参加,分管副刊的副主任舒展,同事常莉、李纳等一起前往。
这是一次开心无比令人难忘的笔会。
1988年与舒展、邵燕祥、牧惠等漂流龙虎山。
韩少华寄赠龙虎山留影。
韩少华寄赠龙虎山留影照片背后的留言。
1988年武夷山之行。
我们第一次走进龙虎山——《水浒》开篇所写的地方。当年旅游尚未开发,游客极少,难得的清净。参观张天师道观,沿河漂流,美不可言。同行的部门同事李纳女士,有的人以为她是毛泽东的女儿,总在一旁指指点点,也是一件趣事。
离开龙虎山,我们前往武夷山。黄宗江等我们一行人爬山。舒展此时学戏剧的才华开始呈现,他大声问身边游客,你们知道黄宗江吗?他是《柳堡的故事》的作者。然后,他放开喉咙,高声大唱插曲《柳堡的故事》。随着他唱,我们几位,也跟着高歌一曲。一时间,武夷山飘荡回音。
回到北京,我们送黄宗江回家。才知道,当时他住在什刹海的一个胡同小院里,见到了鼎鼎大名的阮若珊。多年之后,读文章才知道,那首脍炙人口的《沂蒙山小调》,是阮若珊作词。几年之后,他们离开什刹海,搬到八一电影制片厂的退休老干部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