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这段神交的收梢,却是“萧某大好男儿,竟和你这种人齐名”
四位家臣对慕容家族的忠诚是发自肺腑的,这事儿毋庸置疑;
他们有自己的道义追求、原则坚守,这也无可怀疑。
可慕容家族向来不讲什么讲道义、原则,这两件事难免会有矛盾。
在这种情况下,四家臣该如何践行“忠诚”?
四家臣效忠慕容家族的原因,书中未明确交代。
在最后慕容复杀死包不同之后,他曾向其他三人提及“当年家父待三位不错,三位亦曾答允家父,尽心竭力的辅佐”,邓百川也说到“我们确曾向老先生立誓,此生决意尽心竭力,辅佐公子兴复大燕、光大慕容氏之名”。
可以推测四家臣对慕容家族的效忠,多半始于慕容博一代。
慕容博对四人颇有恩义,四人遂对慕容家族效忠。
恐怕除了恩义之外,效忠的缘由也离不开慕容博超凡的个人魅力。
慕容博虽“恶”,但他老谋深算,劣迹隐而不彰,武功超凡入圣、谋略见识俱是第一流,又仗义疏财、喜结交豪杰,还有一个背负国恨家仇的传奇身世和誓要复国的励志故事,简直打造出了孟尝君加龙妈丹妮莉丝的双重人设,四家臣为之折服也就不足为奇了。
四家臣明是非、知道义、重风骨、讲原则,可以说近乎儒侠,而传统儒家的忠,是有条件的: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
忠诚的首要原则是道义,而道义一旦与忠诚发生冲突,道义是居于首位的:
“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
但
“已诺必诚”
、效忠于固定的对象,在四家臣那里同样是一种美德,所以他们必须“事上竭忠”,这种尽心竭力的效忠,近乎我们今天说的“死忠”,就像粉丝对爱豆的爱,一旦讲原则讲条件,就不是真爱了。
英国历史学家史怀梅在分析整理中国历史上种种类型的“忠”的
时候,将理想主义型的“忠”和等级差异型的“忠”视为概念谱系的对立两极:
前者并不明确忠于哪个对象,而是忠于超越性的权威“道”;
后者强调对个别对象独一无二的效忠。
心怀“道义”和“死忠”四家臣,就像怀揣着两块相斥的吸铁石,两个东西时不时就会发生冲突。
他们对忠诚的理解和践行,
呈现为不同的几个阶段
。
慕容博在世(假死之前)时,四家臣对主公基本上是
无理由的死忠
。
一个公司的老板如果是克里斯马型的人物,能力超凡,魅力十足,员工在公司事务上往往因敬仰老板而对其无条件忠诚。
慕容博武功造诣、阅历谋略无不远在四家臣之上,四家臣对其敬仰之余,很难想到用其他标准来审视、评判主公的作为。
此时四家臣对慕容博的忠诚,就像美国政治学家茱迪·史珂拉所界定的“
政治忠诚
”,是一种强烈情感表达,而非理性表达,也就不会有反思性。
但这一切在慕容博假装死亡、退出江湖之后,发生了改变。
面对少主慕容复,四家臣不再仅仅以家臣自居。
自我身份认知的变化导致了对忠诚理解的转变。
慕容博曾要四家臣“
辅佐
”慕容复,四家臣也以此为己任。
但“辅佐”二字意味着,四家臣对于慕容复而言,不再是普通下属,而是顾命之臣。
邓百川等人看待慕容复,除了是属下看待上司之外,还有一层诸葛亮看待刘禅、霍光看待汉昭帝的意味在。
“辅佐”也表明,四家臣不再无条件服从主公的任何命令,更应该在维护主公利益的基础上,对其行为进行匡正、扶助。
这种自我身份认知的变化,当然不仅仅源于慕容博的一句“辅佐”。
关键在于,慕容复的个人能力远远不能和乃父相比。
他虽然武功高过四家臣,但年纪太轻、江湖阅历不足,四家臣年纪均是中年接近老年,其中尤其邓百川、公冶乾更是阅历丰富、智识过人的老江湖,既出于对少主的爱护,又出于对老主公承诺的信守,他们打心眼里愿意以自己对江湖的理解来指导和匡正慕容复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