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婆婆气得又拍手又跺脚,眼泪珠子也跟着滚。她拉着月霞、抱着孩子来找老六告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老六把月霞叫过来,拿起地上装煤的铁锨,对着月霞的脑门就是一顿打,阿秀在一旁也不劝,还去厨房拿了一根烧火棍,帮着老六一起打。月霞躺在地上蜷成一团,叫得鬼哭狼嚎,引得屋外围了一圈村民。
那天,月霞被打到遍体鳞伤,拉回去在床上躺了三天。她婆婆去集市买了奶粉,从此不再让月霞带孩子。
三个月后,月霞的肚子又大了起来,生下来又是一个大胖小子。
说也奇怪,月霞和她丈夫都是傻子,可是生出来的孩子却不傻。模样周正,说话咬字清晰,眼神里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二儿子生下来不满周岁,月霞又怀孕了。
这下婆婆犯愁了,跑来找老六商量,“这几年添了两个大胖小子虽是好事,可以后孩子结婚生子,肯定要准备两套房子。祖宅推了盖成两层,一人一层倒也说得过去。等孩子大点,我就跟着建筑队拎水泥搬砖,慢慢攒钱。”
“可如今月霞又怀孕了,如果这次生出来又是男孩,不说长大后结婚盖房,眼下养活大供读书都难。”婆婆说了半天,就是想告诉亲家她打算带月霞去把孩子流了。
老六蹲在地上不吭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旁边的阿秀突然冒出一句,“生出来是男孩的话,可以卖钱啊。”
老六一拍大腿,“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第二天,老六便托人四处打听,话传出去没几天就有人找上门,说如果月霞这一胎是男孩的话,他愿意出两万块钱买走。
老六说那就先付定金写合同,如果月霞这一胎生出来是女孩,他退钱;如果生出来是男孩,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以后无论好歹概不退货。那人听了,爽快地付了两千块定金。
那段时间,大概是老六和阿秀心里高兴,隔几个月就会给月霞送条鱼,让她补身子。
中间那个买主找上门过一次,喊老六退钱,说后悔了不买了,“月霞是个傻子,她丈夫也是傻子,保不齐这胎生下来是个傻子。”
老六生气地辩解:“你没看前两胎生出来有多机灵,大的那个上学都考第一名。”
“前面两个好不代表这一胎也好啊,先把钱退了,孩子长到一岁,看出来好再说。”
老六和阿秀不干,吵了半天硬是不退钱。阿秀说:“写合同的时候可说好了,生出来是女孩才退钱,现在人还没生,不能退。”
那人闹了半天拿不到钱,气呼呼地走了,走之前啐了老六两口子一口:“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爹娘,居然让闺女生孩子赚钱,是人都干不出来这事!”
后来,老六跟村里人抱怨,说他也是没办法。
老六说,阿秀每年要给四川汇一两万,不给就闹着要走。她说这些年含辛茹苦帮着老六把几个孩子养大,冬梅、月霞嫁人了,三女儿彩云也定好了人家,最小的儿子也出去打工了。现在她亲生儿子有了孩子,媳妇在家带着没法上班,每年要她贴补点钱老六就不肯了?她骂老六偏心,不把她的孩子当孩子看。
老六说到伤心处,拍着大腿眼眶含泪:“半道儿找来的媳妇惹不起啊。她要是一生气走了,我咋整?这些年,她汇走的钱少说也有十几万了。”
“再说,月霞这闺女命里要享儿子的福,现在能靠生儿子赚钱也不赖。现在是亲家母怕养不活孩子找我来想办法,我能忍心让她把孩子打掉吗?咱家没条件,送个好人家,人家好吃好喝地养大,对孩子来说这是最好的一条路啊……”
村里人听了觉得似乎也没错,再说也不是自家的事,也就没人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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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后,孩子呱呱坠地,果真又是一个男孩。
买主带着三四个妇女过来,把孩子翻过来掉过去、从头到脚细细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毛病,才从挎包里拿出一条毯子把孩子包了,交给其中一个妇女,又从挎包里拿出一摞钱,递给老六。
阿秀一把把钱夺了,手指蘸了唾沫数了一遍,脸色突变:“不对啊,加上之前的定金才一万,这还差一万呢。”
“这孩子我抱回家养上几个月,没毛病的话我一分不欠,全部补齐。”
老六气得当场就要打人,被阿秀拉住了:“你别犯傻,钱落一分是一分,万一这孩子有啥毛病,人一概不退,咱还能落这一万块呢。再说,这家是哪个村的咱都知道,跑不了。过几个月,孩子没毛病咱们就拉着月霞过去要钱,他要是敢不给,咱们就把月霞扔他家里。”
老六一听,“在理儿”,便消了气。两人又嘱咐了几句,叫对方要好生养娃,“要买贵奶粉,便宜的奶粉小孩喝了拉肚子。”阿秀还掉了几滴眼泪,“要不是家里实在太穷,没办法养活不了,我们也舍不得将这么好的孩子送人。”
半年后,孩子没毛病,老六收了余下的钱,分了五千元给亲家,剩下的一并给了阿秀。
那时候,月霞又怀孕三个月了。
老六逢人就说:“看月霞肚子的形状,这一胎十有八九还是男孩!现在已经有人出三万定下了,就等秋天生了。”
村里人看着满面春风的老六,背地里经常恨恨地骂:“这老狗日的又要发财了!”
后来听父亲说,月霞那次生出来的孩子脑袋特别大,没多久就被确认有病。再后来,孩子没成人就夭折了,自然没卖成。
现在听说她在婆家当牛做马地干活,没再怀孕了。
编辑:任羽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