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赵安宁很老实地坐起来，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何况自己真的吃了猴子很多东西。
猴子指了指远处，说道：“那里有些果子，一会儿你去摘些，别摘太多，不要太小的。”赵安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远处有几棵小树，从他这里看去很难看到果子。
“树上长果子了？”他疑惑道。
猴子没好气道：“长了，不过还很小，要不是你昨晚上把老子的储备粮食都吃完了，我用费这劲？”
赵安宁自知理亏，屁颠屁颠地跑到那几颗树前，摘了几个跑回来，丢在猴子面前。
“你是不是傻？”猴子一看地上的果子，更生气了，“这样够咱俩吃？”
“我不吃。”赵安宁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习惯了，我一天吃一顿就行。”
猴子顿时不说话了，低头闷着气吃起来。
“哎，还没问你，你怎么会说话的呢？”赵安宁这才想起来问这个。
猴子嘿嘿一笑，“花果山知道不？我以前那里的。”
赵安宁打量了下猴子，惊讶道：“嚯，神仙啊。”
“什么神仙，老不死的罢了。”猴子自嘲地笑了笑，“当年孙悟空划了生死簿，整座山的猴子兵都长生不死，我只不过其中之一。”
“那你还有同伴？”赵安宁好奇道。
猴子摇了摇头：“没啦，生死簿划掉的，只是在人间杀不死，在天界的神兵面前，也就是多活一会儿的事。那一战孙悟空率领花果山十万妖猴战天，整座花果山，就我一个活了下来。”
“那孙悟空呢？”赵安宁问道。
“不知道，”猴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赵安宁笑了笑说：“那我们是一类人。”
猴子也笑了，点了点头道：“是啊，所以我才救你，我们是一类人。”
“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没有人记得的那类人。”
赵安宁在山里呆了很久。
一年？五年？他记不清了，一开始他还数着日子，之后由于太麻烦，就没再记。
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猴子躲在山里，不问世事。猴子挑的地方很好，这些年来他们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猴子说发现了也没什么，没人认识他们，随便糊弄过去就好。
然而这种日子还是被打破了。
赵安宁遇上了个人。
这人来的时候躺在地上，口鼻冒血，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你看看他打喷嚏不？”猴子想用尾巴蹭蹭那人的鼻子，被赵安宁一巴掌拍开。
“你还有没有点人性。”赵安宁骂道。
“他是跳崖死的，救不回来，再说，我是个猴子，没人性很正常。”猴子耸了耸肩。
赵安宁想把这人给埋了，毕竟也是一条命，却听见上面传来喊声。
“不——要——啊——”
赵安宁想着对方这反射神经怎么比猴还慢。
既然有人，赵安宁就懒得动手挖坑了。过了会儿从上面跑下来几个人，抱着跳崖死的那人就开始哭，赵安宁站在旁边很是尴尬。
“你是什么人！”哭的最凶的是个女的，看上去是死的那人的媳妇。
赵安宁很尴尬，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个隐士，那样太傻了。
“我是个耍猴的。”
他看着那女人说道，后背被猴子狠狠挠了两下。
这么个解释女人居然信了，继续趴在尸体上哭天喊地。过了会儿又有一群人过来，把尸体抬走，作为第一目击者，赵安宁也被带到了派出所。
“身份证拿出来。”穿着黑制服的人向赵安宁伸出手道。
“什么叫身份证？”赵安宁懵了。
警察抬起头：“你不会是黑户吧。”
赵安宁想了想问：“现在是几几年？”
“84.”警察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我60年进的山。”赵安宁诚实道。
警察愣了下，打量了下对方，问了下60年的情况，叫上同事查了下档案，终于确定了赵安宁的身份。
“还有没有亲戚？”警察问道。
“都饿死了，就剩下只猴子。”赵安宁平静道。
警察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办张身份证。”
赵安宁安静地坐在窗户前，外面在下雨，看着感觉天翻地覆的窗外，忽然有一种感觉。
在崖底死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他。因为那个人至少还有人记得，而他却不是。
猴子似乎看懂了他在想什么，挠了挠他的腿。
赵安宁忽然笑了，苦笑。
他依旧真切的存在于人世间，却感觉游离他们之外，他们的喜怒哀乐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个看客。
“相依为命咯。”他轻声说道，猴子爬到他的肩膀上，和他看雨。
马戏团来了个很奇怪的耍猴人。
这人从来不给自己的猴子拴绳子，但是他的猴子却无比听话，一直坐在他肩膀上，而且任何命令都能执行的明明白白。
“跳一个！”猴子跳了起来。
“翻十二个跟头。”猴子翻了十二圈。
“耍一套刀法。”猴子握刀，挥得虎虎生风。
台下掌声一片。
耍猴人和猴子鞠躬，下台，戏班老板殷勤地凑过来，却被耍猴人礼貌地躲开。直到后台无人的角落，猴子这才张嘴说话了。
“妈的，这帮傻逼观众，竟然想让我钻火圈。”
耍猴人自然是赵安宁，他喝了口水，骂道：“下次让那边耍杂技的钻，起什么哄啊，妈的。”
猴子很赞同的点头。
赵安宁有了身份证，不再愿意回到山里，借着会“耍猴”这项本领，成功在马戏团找了份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