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谷雨故事:
可以简单谈一下导师和学员的选拔过程吗?
林登丽:
导师是通过邀请选拔的。组委会和导师会进行一次长谈。我们希望导师的背景、经历多样化。比如今年的导师名单中,你会发现他们的职业生涯、拍摄项目非常不同。
学生的选拔是一个很开放、民主的过程。所有人都可以在网上免费报名参加工作坊,提交一份作品集和一段自我介绍即可。导师们会亲自过目每一份申请,然后所有导师们根据作品集的质量和自我介绍的内容集体投票选出30名学员。因为导师是直接和学生接触的人,他们都是专业摄影师,又有丰富的授课经验,我们完全信任导师们的选择。
沈绮颖:
去年有380个学生报名。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有很多图片要看,有很多自我介绍要读。去年好像是中国学员投的最多的一年,我觉得这个现象很有意思,有很多中国摄影师对工作坊感兴趣。
◇
导师讨论中。
谷雨故事:
工作坊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学生外出拍摄和导师授课点评是如何安排的?
沈绮颖:
学生知道这是一个以拍摄为主的工作坊,要在4、5天内拍好一个故事,所以来之前就要做很多调研,想好几个选题。
上课第一天我们会做简单的自我介绍和小练习。这些练习可以说是分享,为了让我们增进互相了解,在心理层面挖得比较深。比如我们让学员们准备一些小时候的照片,讲他们的家庭背景,他们是怎么长大的,是想了解这个人是怎么塑造成的。
在很简短的分享中就有一些人切中了要点,讲到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感受,和他们的纠结。这和他们接下来几天要拍的选题有直接关系。比如有位学员有家暴的背景,她就会分享这段经历,最后这也直接影响了她的选题。
学员报完选题,我们会进行讨论,这个选题如果不可行的话还有什么另外的选题。接下来几天我们安排学员在光线条件好的时候去拍;光线不好的时候,比如中午的时候,我们会做点评,讨论下一步怎么拍。
工作坊时间比较短,要拍好一个题不是那么简单。我们导师的角色是帮他们编,帮他们选图,可是往往也变成了心理辅导员。很多学生前几天会觉得压力很大,很多会焦虑到拍不出来。我们班上还有几个学生是偏艺术的,不习惯这个(快)节奏。
整个工作坊是一个很紧张的过程。大家睡觉也睡不足,一直担心能不能拍完、拍好。当然,到最后大部分的学员都会有一些好的作品出来。
◇
学员执行拍摄任务。
谷雨故事:
如你所说,这么短时间想拍好一个故事很难,那学生应该如何看待工作坊期间的拍摄任务呢?
沈绮颖:
我觉得学生应该把它看做一个练习。短短五天的时间里,能力是一个因素,之前做的准备是一个因素,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因素,这三个因素都凑到一起才能拍到一个好的作品。所以也不要给自己压力说要拍到这一辈子最好的作品。这是不太可能的事。
另外,工作坊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和空间,我觉得学员应该去尝试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可以冒一点险。 一旦开始做一个职业摄影师的时候,就很难有三五天的时间去放开拍一个题了 。所以我教工作坊都有一个习惯,就是会鼓励学生们尝试一个他们没有拍摄过的方式或是选题 。自己去试验怎么能换一个方式去思考,换一个方式去拍。
比如,我去年班上一个学员是一名非常出色的新闻摄影师,但是你看他拍的所有东西都感觉是在拍新闻任务,看起来有点硬。我当时鼓励他用直觉和他的感受去拍一个盲童学校,但他说做不到,前两天很痛苦。后来我给他讲:“你为什么不假设自己是盲人呢?一个盲童会怎么看世界呢?你问这些小孩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你去了解他们走进一个房间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感官是什么?是声音,还是触摸,还是别的什么。你也闭着眼睛尝试一下,再去拍。要把我们带到他们的世界里面去。”所以我们总是会强迫学员尝试做一些他们从没做过的事 。你为什么要去上工作坊?就是希望能有一个突破,在观念上有所提升。
谷雨故事:
那像刚刚你所说的更偏向艺术摄影的学员如何通过这个工作坊受益的呢?
沈绮颖:
我们希望他们能够通过这个练习在叙事表达上更加严谨,这个能力无论做什么类型的摄影都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去年的一个学生没有接受过任何新闻方面的训练,我在帮他修改作品陈述的时候发现他引用了维基百科上的内容。我告诉他维基百科不是理想的引用来源。
现在很多新一代摄影师都不具备任何新闻素养,他们可以说是Instagram的一代,在视觉美学上很出色,但是在报道方面有很大欠缺。即使你想做艺术摄影,调研、报道的能力也会对你的作品有很大的帮助。比如艺术家Taryn Simon,她的作品背后都有很严谨的调研支撑,而她所做的事和新闻摄影完全不沾边。她是一个艺术家,但她的调研和她的作品的严谨都让人肃然起敬。
现在新闻摄影、纪实摄影、艺术摄影的边界在逐渐模糊,无论你觉得自己是哪个类型的摄影师,都可以在吴哥工作坊中学到有意义的东西。特别是在中国,这样的工作坊是很罕见的。
◇
作品分享会。
谷雨故事:
往届学生对工作坊的反馈是怎样的,他们普遍从工作坊中学到了什么?
林登丽:
两年前,工作坊的很多毕业生都在我们的问卷调查中说,吴哥工作坊提升了他们对摄影的认知。很多人说工作坊对他们最大的影响不是技术上的,而是思想层面的:他们想通过摄影达到什么目的?他们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摄影师?这种影响是非常个人、非常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