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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文本 :抗战老兵

收获杂志  · 公众号  · 文学  · 2017-09-03 21:3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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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时,日军的子弹像蝗虫一样在我们的头上“吱吱”地飞。但那时我们的部队已有了美式装备,武器不再是几年前的“汉阳造”,已优于日本。可是,我们和日军作战败得多,胜得少,加上战争拖了六七年 ,不少士兵有恐日心理,打起仗来畏首畏尾。为了打败进攻的日军,上面派来督战队前来督战。督战队的士兵个个如狼如虎,一旦发现逃兵,绝不宽宥,一枪毙命,格杀勿论,以此来杀一儆百。这样一来,我们的身后是督战队,前面是日军,后退当逃兵是死,往前冲锋为国捐躯也是死,但死的意义不一样。我曾看到有几个逃兵被督战队抓住后,行刑的兵就一刀砍去,逃兵脖腔两边的股动脉就喷出一米多高的鲜血,然后就像拖稻草一样把尸体丢到预先挖的坑洞里,也没竖一根木板,用脚把坑洞踩踩平就不管了。

战争是要死人的,而且每时每刻在死人,看到逃兵的下场,我和大家都觉得为国捐躯光荣、临阵逃脱可耻。枪林弹雨中最能见识战士的血性,我们和日军拉锯战打了两个月,日军的脚步始终未能前进一步。

但每一仗下来,我们国军死得多,日军死得少,对于被我们打死的日军,我们就扒下他们的衣裤,然后穿在扎好的稻草人身上,在四乡八镇游行示众。因为老百姓深遭日军的欺负,对日军恨之入骨,埋怨我们不抗日,光逃跑,白吃大米干饭。扒下来的日军衣裤没有人喜欢穿,怕挨冷枪。但对日军的皮靴我们都喜欢,因为国军中穿草鞋、穿布鞋上前线的很多,毕竟皮靴耐磨、坚固,还保暖。

这年6月,日军再次从洛阳西犯我军,我们团部接到命令,配合大部队在三门峡阻击日军,规定“凡放过日军者,就地正法”。经过七天七夜的浴血苦战,终于将进犯的日军击退,取得了豫西战役的重大胜利,此后我们国军由弱势转变为优势。

第二年8月15日,我们还在豫西一带驻防,接到军部的通知,说日军投降了。我一时难以相信,后来兄弟部队、老百姓都出来游行、庆祝,这才相信小日本完蛋了。

不久,内战爆发了。说句实话,抗战胜利后,国军士兵中已蔓延了厌战情绪,我们都是为打日本侵略者才报名参加国军的,怎么现在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呢?我算是个文化兵,读过司马迁的《报任少卿书》一文,知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年,我们这些年轻轻的毛头小伙子,是在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报名参军的,因此为抗日而死,重于泰山;为内战而死,轻于鸿毛。我觉得这个内战不能打,于是我和两个黄埔同学选择了逃跑。我们一行三人昼伏夜行,从河北一路来到北平。在北平,我们三人找到了年老退役在家的王副官,当时因邮政不通,北平和宁波通信最起码需要两个星期,我就暂住王副官家,给家里的亲属写信。

不久,我哥收到我的信后,就让他的至交之子、在北平铁路技术研究所的童引子来王副官家找我,通过他,我又见到了在北平任交通部部长秘书的同乡族人童第德(系生物学家童第周的二哥)。童第德知道我归心似箭,当即帮忙给我办理了从天津到上海十六铺码头的轮船票。几天后,我坐轮船到了上海,又改乘甬客轮到达宁波江北岸的中马路轮船码头,直奔我大哥在宁波城里的家。

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让我见到哥哥时难以言表。大哥对我说,回家就好,自家人不能打仗!


我是一个抗战士兵


冬日清晨寒冷的风中,九十六岁的抗战老兵罗正达,飘着一只没有胳膊的空袖子,默默地伫立在慈溪观海卫杜湖边的慈东敬老院大门口。

个子矮小的罗正达老人站得笔挺,和敬老院里那些佝偻着背、比他年龄小的老人还要健朗,以至于我凑上前去俯到他的耳边询问时,他竟幽默地说,你直接讲好了,我耳朵没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聋,听得见!老人还自豪地说,我年轻时记忆非常好,书只要看上两遍,就能背诵,是抗战受伤的一次截肢手术,使我的忆记力下降。

让人想不到的是,半年前,罗正达老人还独居在慈溪观海卫镇沈师桥村的家里,自己烧饭自己烧菜,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老人唠叨着对我说,住敬老院没意思,吃的饭菜不能自己做主,敬老院烧什么,就只能吃什么,而在家里我想吃什么,就可以买什么!

陪同我采访的当地一位关爱抗战老兵志愿团的小伙子说,老人的家在沈师桥村的高田根街,半年前他在家里自个买菜、做饭、洗衣、写字,拾掇房子,都靠一只左手,你说他厉害不?对于参加抗战受伤的不幸,老人乐观地说:“能活下来蛮好了,如果有人问我,你一生中最难忘的是什么东西,我会毫不迟疑地回答,我的假手,陪伴了我七十五年的假手!”

老人的假手是美国产的,编号为1868,据说这意味着:当初至少有1868个抗战的国军在战争中失去了胳膊。


我生于1919年11月26号,读过两年书,这在当时地处偏僻的慈溪观海卫镇沈师桥村来说,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我能识文断字后,父亲就叫我跟着他做起了卖染色粉的生意。父亲是文盲,我们父子俩一天到晚走街串巷兜售染色粉,有文化的我可以根据染色粉包装袋上印着的一行一行文字,介绍染色粉的用途和好处。那时,慈溪农村的百姓服装布料粗糙、简单,差不多都是自织的老白布,所以要染成各种颜色,然后制成各色衣衫,我们的染色粉生意还算可以。

读过两年书的我平时喜欢看书,再加上今天走这个村,明天走那个村地做生意,小道消息听得多。经常听人说东洋(日本)人打进我们中国的东北,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因为我读书时,老师常给我们讲民族英雄戚继光在观海卫率领戚家军抗倭的故事,如今倭寇的徒子徒孙进犯中国,那还了得,我恨不得揍东洋人几个大巴掌。那时,逃到乡下避难的城里人很多,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受到影响,世道乱,我们的染粉生意也不太好做。我记得的是1937年8月,听说国军在上海和日军打仗。我们慈溪毗邻上海,傍晚坐宁波去上海的轮船,一觉醒来就到了上海十六铺码头。一听日本人跑到上海来打我们,我心里那个气愤啊,真恨不得杀了侵略中国的日本人。

1937年10月,我听说国军在浒山招兵,我就跑到浒山报名参军,反正染色粉生意也亏损严重,还不如当兵上前线,既可以杀倭寇,又可以减少父母的负担。我参军的部队番号是四十五师,10月22号那天,长官带着我们在操场上集中,我以为要发军装了,谁知师长刘进一脸铁青地说,日本兵攻打我们上海了,我们马上开赴上海支援国军。于是,我们当天就赶赴上海参战,可是我们这群新兵不懂射击、刺杀,长官就命令我们在上海松江火车站为守军搬运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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