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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碗中自己的倒影,云时无谓地笑了笑,将碗口凑到嘴边,干瘦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距离蛊毒发作的时间不远了,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如果能够解脱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十年来早就受够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只是,活不到看到那个人死,还真是不甘心。
云时颇为遗憾地捧着水碗,正要送到口中,突然被人一脚踹翻,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这可是她最后一只碗,云时阴郁地望向眼前的人。
张德全是宫里的老人,看守了这冷宫也有十年,但看着那张形同鬼魅的面容还是不免心下发怵,这蛊毒果真是厉害,把好好一个人也可以折腾成比鬼还可怖的模样,又转而想到这不过是个连狗都不如的废人不免恶从胆边生:“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吗?”
又是狗仗人势的阉人。
云时掩去眼中的嘲讽,面无表情的将地上的碎瓷片拾起,粘补粘补还能将就用一段时日。
张德全没想到到如今这种地步居然还跟他摆起人上人的架子,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斜睨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拾捡碎片的鬼魅人影,抬起一只脚,黑色的宫靴毫不留情地重重朝那双干瘦的手掌碾压下去,嘴里轻哼:“做人还是识时务为好,皇后娘娘总是这么倔强,可是要吃苦头的。”
细长的手指在一刹那的钝痛后失去了知觉,尖锐的碎瓷片刺进掌心,那血顺着指缝蔓延出来,红的刺眼,张德全愉悦地欣赏着曾经的皇后脸上痛苦的表情,心里莫名有种睥睨天下的满足感,似乎他就是那主宰江山的君王。
云时低垂着头,动了动手指,刺骨的剧痛传来,蔓延至指尖时只余麻木,她冷冷一笑,声音干哑仿如老人:“张公公,你忘了我体内可是养着剧毒的蛊虫呢,呈威风的时候可要注意,以免被蛊虫钻进了身体里,它会咬你的肉,吸你的血,噬你的骨,年年月月,不得安宁。”
阴冷的语调传入张德全的耳里,吓得他一激灵迅速收回作恶的脚,拿出白帕上下仔细擦拭了一番,怎么能忘记这个废后是个毒人,身体可养着成百上千的蛊虫,张德全嫌恶地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掩着口鼻,尖着嗓子喊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把这个废人拉下去,别污染了这梧桐苑。”
满室寂静,无人应答。
小太监们低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这可是蛊毒,一旦沾染上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后娘娘真会说笑,如果蛊虫那么轻易便沾染上,君上又怎会放任你活到今时今日。”渺渺音波从远处传来,伴随着阵阵笑语,那双玉足踏过梧桐菀的门槛,款款而至,随风摇曳的裙摆如同蝴蝶的羽翼随着步伐上下翩飞着。
“恭迎君上,贵妃娘娘。”张德全领着侍从匍匐在地面上,转眼见云时毫无反应地蹲坐在原地,压抑着怒火低声命令道:“大胆,见到君上,贵妃还不跪下行礼。”
那一双璧人就站在她的眼前,顾湮一袭曳地水袖凤尾裙,显得身姿绰约,配着那人明黄的帝袍,倒还极为般配。
“张公公何必为难皇后娘娘呢?落到这种境地已是很艰难了,从万人仰望的凤凰到……”顾湮绾着巾帕拭去唇角的笑意:“总之,就免了这些虚礼了罢。”
“是,贵妃娘娘真是大度。”张德全连忙接话,随即又恶狠狠地剜了云时一眼:“还不赶紧谢恩。”那愤恨的模样倒是贵妃给了多大的恩典,而这废后丢了他的脸似的。
云时哈哈大笑,声音粗噶仿如老者,脸上的蛊虫受到震动不悦地来回鼓动,没见过此等场景的小宫女们纷纷掩嘴作呕,云时不理会他们嫌恶的目光,笑够了这才挑眼望向那张瑰丽的面容:“多谢贵妃娘娘恩典,罪妇不胜感激,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