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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纯外教英语,是王富贵花钱最刚性的选择标准。他梦想着,孩子长大后,不再是一口语法缺胳膊断腿的“CHINGLISH”。
刺激他产生这一想法的,是早年一个在康奈尔大学留学读研究生的朋友告诉他:大学或大学毕业后再去美国的留学生,英语水平通常比不上高中就在美国读书的,以至于二者的交际圈,也有区别。
“现在我们花的每一分钱,未来都会成倍地省回来。”王富贵这样说服妻子,“婴幼儿阶段就开始熟悉英语,未来得省多少上英语培训班的钱啊!”
妻子之所以需要说服,是因为这样的烧钱式花费,委实超出了王富贵的支付能力,只能咬牙坚持。
妻子担心一开始花钱花猛了,以后孩子教育经费可怎么办。
不过想到孩子在这个城市将毫无根基,毫无依靠,毫无体制、福利的保护和机会,王富贵便无法容忍孩子没获得自己支付能力范围内的最好教育。
毕竟,如今已不是那个怀揣2000大洋就能闯荡京城的时代,以后更不可能。
“原来人类最大的贪欲,就是孩子的教育。”
但真正开始为孩子的教育投入之后,王富贵才发现这是一个永无尽头的无底洞。
“家长对孩子教育消费水平很简单,就是一般比自己的最大支付能力,再稍稍大一点。就像买车永远缺3万块钱一样。”在和其他宝爸宝妈们交流的时候,家长们金句频出。同样处境的家长,想法通常相似。他们都涌入相似的早教机构、相似的幼儿园,在相似的英语培训班门前排队接孩子放学。
他们就是遍地开花的婴幼儿教育机构猎杀的鱼肉。王富贵还带孩子去一个英语培训机构上过体验课。一个英国口音的外教,上完专门为中国孩子准备的表演味实足的汉化版课程后,几个销售人员鱼贯而入,每人盯住一个家长,强势销售。
为了支付孩子的昂贵教育经费,王富贵夫妻的各方面开销大幅度削减,大餐、出国旅游等等自动从生活中消失。
王富贵三线城市老家的朋友,有时候会告诫他不要太辛苦,量力而行。也有人说,“你这个装逼犯!都像你这样,我们的孩子还活个屁!”
只有一个和他一样从底层打拼上来,已经在上海入籍、工作的朋友,最懂他的感受:
“都说上海录取比例高,那也不想想我孩子在上海,面对的竞争对手都是什么水平?看看同事的孩子,父母双高知,从小各种培训、出国,眼界比我还宽,英文比我还好。跟我自己小时候轻松PK掉的村里小屁孩,能是一回事吗?我能不着急吗?”
鄙视和否定,还来自另一个方向。一位担任金融高管的熟人,夫妻双双早年美洲留学归来,北京本地户籍,资产约是王富贵的5-15倍,很难准确估算。这对夫妻的家庭背景,确保了如今在读高中的孩子一路本市名校,在体制内安稳而顺意地接受教育。
夫妻俩很看不惯王富贵的折腾,尤其看了《中产教育鄙视链》后,告诉王富贵,他们的孩子小时候并未参加这些五花八门的早教、外教等机构,而且孩子在名校的同学们,尤其是那些家庭背景显赫、名门、名人、早期海归、外企高管家庭,都“本分而低调”。
号称不攀比、不炫富,甚至尽量接触社会各中、下阶层,广交朋友,好让孩子在去美国之前多了解社会。
在他们眼中,王富贵早教班的家长群里,基本上都是价值观极其扭曲的人,瞎折腾,陷入了庸俗可笑的攀比。应该本本分分,以快乐为主,不要搞这些名堂。
王富贵显然不认同这对夫妻的说法。
“你们占尽了体制内最好的资源和机会,一路有保障,同学无白丁,当然可以云淡风轻、快乐成长,反正以后全都去了美国。而我王富贵的孩子,连喝汤的门都没有,只能节衣缩食,拿辛苦钱去一点一点开路。”
类似王富贵的家长们普遍的计算是:体制外高价教育毕竟明码标价,只要肯花钱就一定有;体制内的垄断教育资源,怕是连花钱的资格都没有。与体制内往上钻的巨大金钱、关系、尊严成本,以及天价学区房相比,还不如把钱砸在高价体制外教育上,别说稍稍便宜点,至少还不用腆着脸求人找关系。
至于王富贵,压根就没打算让孩子和那些名校的名门子弟们交朋友,当他们体验生活的对象。
阶层并没有固化,上升或许很难,但跌落却很容易
百度外卖的送餐费又涨了,王富贵中午划了半天手机,终于将餐费从40降到了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