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说的也许不对,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另外一个大家经常遇到的问题是,读选本还是读全集。
当然如果不是专门研究者,大家不会去读《全唐诗》或者《全宋文》。
莫言前些日子得了诺贝尔奖,人民文学出版社就赶印收入他全部作品的20卷“文集”:
这是对这位作家的致敬。
也是有经济利益在里面。
那么我们是读《莫言全集》好呢,还是读他的一些选本?
其他小说家和诗人也是这样。
我们有时候会觉得全集漫无头绪,不知道怎么读。
但是有时候又觉得选本不大放心,容易被选家牵着鼻子走;
因为有的选本带有历史的、个人的偏见。
所以,有时候我们会不大信任选本。
另外,我们读书有时候可能会“想当然”。
哈佛大学东亚系教授宇文所安有一本书叫《他山的石头记》,在谈到古代写作和阅读的时候举了这样的例子,说在先秦或者战国时代,写作、阅读是怎么进行的,采用什么方式?
当时的写作和阅读与现代社会比较,有什么不同?
我们知道在先秦、战国时代,写作是刻在竹简上,那么,一部书他要刻多长时间?
是写作者自己刻还是雇人来刻?
这样一种“写作”方式对文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另外就是谁有权阅读?
一部书要多少竹简才能容纳全部内容?
这些竹简藏在什么地方?
什么人才能够读到它?
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方式?
这些问题以前我们可能没有细想。
“书籍”的物质条件,对写作跟阅读肯定都会产生很大的制约。
开玩笑说,书的定价也会影响读书的选择和情绪。
我前年出了一本书叫《我的阅读史》,北大出版社出版的,收入我个人类乎读后感的文字。
我跟出版社编辑说,书的质量一般般,你们就别定价太高,要不读者不愿意买。
可是他们不听我的,二百多页吧,定价38块钱。
38块钱多还是少啊?
其实我真有点内疚,会问自己,那些文字能值那么多钱吗?
2011年我应广西那边的几所学校的邀请去讲课,住在南宁的一家旅馆里,晚上没事就翻看他们放在房间里的材料。
其中有一份是“送餐菜单”,里面有一个鸡蛋炒饭,定价也恰好是38块。
这样一对比,我就放下心来,无非就是一份鸡蛋炒饭嘛!
不过,现在也有相反的:
有的书定价如果太低,销路也不好。
因为有的人有很多钱,喜欢买漂亮的书。
读起来感到舒服,即使不读,摆在书架上,也显得漂亮气派。
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过去我们对书籍有一种“饥渴”感,现在这种感觉已经失去,或者不多了。
昨天我跟李保民老师聊天,说80年代初他上大学的时候,常常在听完课后,利用休息的十多分钟时间,赶紧跑到书店看今天有没有来新书。
现在谁还会有这样急迫的心情?
过去是渴望拥有书籍的时代,现在是书籍拥有我们的时代。
我们被大量的书包围,每年出版的书那么多,书店里各种读物琳琅满目,获得图书变得那么容易,已经不再有“饥渴”的感觉了。
我也是这样。
50年代我上中学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零花钱,第一次买到的两本书,一本是郭沫若的《女神》,一本是鲁迅的《短篇小说选》。
那种拥有自己的书籍的感觉,那种快乐,现在的人不容易体会。
所以,就是刚才所说,现在是书籍拥有人的时代,而不是人渴望拥有书籍的时代。
就像现在有钱的人被金钱所拥有,当权者被权力所拥有。
当人被书拥有的时候,就没有那种非常渴望读书的心情。
这个变化对我来说是非常深刻的。
1991年我在日本东京大学任教的时候,那时CD唱片在国内还是稀罕的东西,价格也昂贵。
在日本也不便宜,但是公共图书馆可以出借。
我就到图书馆借回来听,或者复制在录音带上。
借到一些心爱的唱片的时候,走在路上都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那是一种非常快乐的心情。
现在CD那么多,包括古典音乐的引进版,很容易得到。
不久前我在“当当网”看到一些引进版的古典CD在降价,5块钱一张。
而以前同样的进口CD要卖到一百多。
所以,东西来得太容易,好,也不好。
轻易获得的东西往往不知道珍惜。
03.
“阅读是一种克服。
”
开头提到的曼古埃尔的《阅读史》,说到因为印刷术的出现产生了一些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