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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换宿之后,我彻底放弃了融入欧洲

BIE别的  · 公众号  · 国际  · 2025-04-16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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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水,我们回家了。热情的小狗 Kaya 一开门就扑到我身上舔来舔去,而 Buzz 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我,大姨说这是因为他有一些童年创伤,但是他非常善良。没过多久,Buzz 竟然向我敞开了心扉,舔舐我的皮肤,甚至还主动和我握手,大姨很惊喜,说 Buzz 一般要好几天才能适应一个陌生人的存在。她一边说,一边拍了好多照片一股脑全发给我。然后,我陪她一起看一部美国刑侦电视剧,她跟我分享剧情的时候,我偷偷在豆瓣搜了一下,发现她最觉得最可爱的角色 Tony 其实是大反派,我没告诉她。

夜幕降临之后,我发现这里真的是 the middle of no where,太阳落山之后村子里几乎没有光污染,也极少有人出门。大姨跟我说,当家里有小老鼠出没,她的两只狗会把它们用牙齿撕碎,她再把老鼠们的尸体扔出窗外,给山上的老鹰吃。还有一些时候,山火四起,老鹰的巢穴被烧毁,在寂静的夜里,能听到它们的哭声。我想,大姨在这里可能挺孤独的。

第二天,我的工作正式开始了,主要就是帮大姨修整她的院子和植物,还有赶集、买菜和做饭。虽然大姨每天都给我做一日三餐,我有时候也会主动提出做中餐。

大部分的工作其实是拔野草,有的草使劲一拔就能出来,但是有的就要铁锹、铲子和剪刀一起上。我经常会一边拔草,一边听播客,往往能进入心流状态。有一天下午,我听到主播提到,最被高估的品质是吃苦耐劳,在烈日下拔草的我不禁汗颜。我花了四个小时,才把大姨门前的一小片杂草清理干净。我突然想到,如果如今城市绿化的杂草是用除草机的话,那么那些长在花茎旁边的野草呢?用机器能除掉吗?如果都需要用人力拔掉,又是谁来干这些工作呢?


这几天和大姨在一起生活的经历,全方位地唤醒了我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过暑假的回忆:每天九点多自然醒来时她们已经坐在客厅看电视,有线电视就那几个节目,古早电视剧和电影轮流着播,那些记忆里已经很老的脸稚嫩地跃出,割裂又神奇。等我洗漱完,咖啡和蛋糕已经被用心地摆放在餐桌上(我奶奶一般是放豆浆和蜂蜜小蛋糕)。野外劳作的疲惫程度类同于在小区的健身器材区上下翻滚,玩儿累了,热了,一定会有一杯好喝的端过来。大姨给我的是冰沙版chai latte,但我奶奶不爱让我喝凉的,所以一般都是温热的苹果水。她们做饭总是爱做特别多,吃不完的放回冰箱,为了不让这些食物放太久,我总是自觉地提出吃剩饭的请求。晚饭后她们会再给我倒一杯饮料,出于节俭的生活习惯,往往是用浓缩糖浆或是果珍粉冲。并且,她们会用冒着星星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好像掌握了制作特饮的秘诀,像老小孩儿一样。

这样的生活规律且稳定,换宿的最后一天,我非常不规律的月经竟然来了,特别惊喜。

大姨家一角(图片已得到受访者授权)

我们很快建立了互相的信任,生活之外,也有不少对话。那段时间,她正在为母亲的遗产问题焦头烂额,一团糟的姐弟关系更是让她压力爆棚。第七天,她跟我倾诉了很多心事,从她的婚姻、亲子关系、家庭,到个人创伤。她给我看了她弟弟的账单,我才知道她弟弟一直在啃老,他不仅抢到了父母留下的唯一一套有净化水系统的房子,还一直在花父母的钱,加起来至少有十万欧元。我知道,自己无法给出什么建议和安慰,她也不需要我这么做,所以我只是陪着她,安静地倾听。 我想,无论种族、国籍和文化,很多类似这样的问题,是全人类都会面临的。

然而,谈到难民问题时,我就难以共情了。生活在比利时荷语区的大姨认为,自己的生存空间被外来者侵占了,主要就是难民。二十年前,大姨刚生了孩子,同时经历离婚,生活比之前困难许多,于是去找政府领补贴金,却被通知,必须要有一定的工作经历才可以领。与此同时,难民一来到比利时就可以领一笔救助金,作为本地人的她在困苦的时候却无法得到任何补贴,她觉得这很不公平。

后来,她的孩子遵循传统,都信天主教,上教会学校。她觉得外来者也应该尊重她们的宗教,而不是在城里各处建造清真寺。她带孩子在社区广场上玩的时候,有移民面孔的人冒犯她们,让她们“滚回家”,大姨回骂:“你们才应该滚回家,你们根本不属于这里”。

其实,大姨的想法有点像一些国内一线城市的“土著”对外来人的看法,明明拥有特权,却把自己和外来人放在同一标准上比较,控诉自己的权益被侵占。

与此同时,大姨欢迎各地的人来她家打工换宿,也确实帮助过许多难民,我相信她对待那些人并不会比对我差。她曾经遭受过很严重的人身伤害,却仍旧选择相信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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