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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日下午吃过晚饭回到老尚家,见到一个精明的年轻人,举止言谈都和当地人有很大的区别,老尚对我说,他叫尚靳,是我儿子,从贵阳回来清明扫墓。尚靳很客气,我便邀他到我屋聊聊,他说我有包石阡节前茶,当即从行李包里掏出来泡了两杯,坐下还没聊几句,他父亲喊他吃晚饭,他叫我同去,我婉谢说已在厂食堂吃过,还是被他连拉带拽地坐到饭桌前。尚老爷子端出自酿的玉米酒,让我俩喝。看着他父亲老尚,我说,老人家身体很好,每天都到田里种菜种豆,为你在外地减轻不少负担呵。
他听了我的话有点黯然,片刻才看着我说,杨厂长你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举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2009年我结的婚,老婆是水族人,我们贵州这边的水族人名誉上是水族,其实都已汉化。她人很好,温柔体贴,婚后不久就怀孕了,可在产生时出了事,婴儿的脖子上緾着脐带窒息而亡,在做手术时,又是大出血,几乎要了她的命。
在农村生儿子是个大事,从上次大出血一年后,一直没见她再怀孕,我便带她去贵阳一附院检查,专家告诉我们说,她在上次产生大出血时,黔西县医生做的那个手术,现在看来肯定是在手术过程中的某些失误,导致她彻底失去生育能力。不能生育这事,在农村可是背不起的名声呵,村里的那些闲人,最喜欢看别人家的笑话,我感觉到我的脊梁骨都有被他们给戳断了,不至一次当面或是背后听村里的人在骂我老婆,养只母鸡还能生蛋,养了几年的媳妇也生不出一儿半女来,不如一只母鸡。我老婆的压力可想而知,我父母托远在金沙县的姑姑,从哪里抱来个女婴给我们抚养,我们也算是有孩子了,即使这样,村里一些人仍会嘲笑我们,这嘲笑像刀,能杀死人,我害怕我老婆心眼小出事,决定带着她外出打工,也躲避那些流言蜚语。我有个堂兄,早几年就在贵阳老干妈的辣椒分厂做事,便介绍我和我老婆一起去了那里。这不,一晃四五年过去了,女儿一直在贵阳上的幼儿园,现在都快上小学了。
清明节回来上坟,今天早上到的家,中午听我爸说你住在我们家,水厂正招工,心想,父母亲越来越老,体力也明显不行了,我又是家里的独子,虽还有一个姐姐,但早已嫁人有自己的家,没时间回来照看。我虽在贵阳老干妈的辣椒车间工作了五六年,还在是个班长,就是车间主任,我们一个班是一个车间,对车间管理有经验,有一点小成绩,但忠孝不能两全,贵阳虽好可不能回家尽孝。另外我还有两个你急需要的电工徒弟,想着带着他们一起回咱水厂来上班,这样既可以忠孝两全,还能为家乡的水厂做贡献,只是不知道你要不要?
我怀疑地看着他说,你开玩笑吧,在贵阳干的好好的,还是个领导,再说,现在农村人都想去城市打工,你为啥从已经站稳了脚的城市再回农村呢?
他说,我去贵阳的情况刚才也给你说了,原本就是被逼无奈,再说我父母现在都老了,身边得有人照顾。
我说你当真呵?他说以前就有这样的想法,苦于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是认真跟你说。我说,水厂刚开始,别的工人都是一年后才交三金,因为你在工厂干过多年,又有管理经验,我先给你拍个板,从你来厂上班的第一天起,开始替你交三金,工资和你在贵阳持平,你的俩徒弟也照这条件。他说太好了,给我一个月时间,把贵阳那边的事情处理干净就回来。
一个月后某天,尚靳打电话说,我明天回来,果然第二天就见他一个人回来了,我问他老婆咋没一起回来,他说,她不愿回,再说女儿马上要上小学了,城市里的教育比这农村好,让她在贵阳吧。那俩电工明后天也就到了。
我把尚靳安排在制水车间,他的确是个非常好的车间主任,各项工作都做的让生产厂长非常满意,常请他去金碧镇上吃羊肉粉喝小酒。年底全厂评先时,他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在厂大门口的宣传栏里,贴着他披红花的照片。
由于我仍租住在尚靳家里,经常见面,有时是星期天,也有时是晚上。那天是星期天,他坐在我的房间里说,在农村没个儿子根本不行,不是觉得自己腰不硬,而是根本没有硬起来的底气,街坊邻居还是嘲笑我是绝户,我还得生个儿子,这是我的硬指标。
我说,你老婆都不能生育了,还怎么生儿子呵,把你胡思乱想的想法收起来,再说有个女儿也挺好呵,没听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吗。他很得意的说,我得想法生个儿子,在农村没儿子我成了大家的儿子。我半开玩笑关认真地劝他别打孬主意,当心你老婆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