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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定浩:写作是把黑暗的东西向爱转化 | 凤凰网读书会

凤凰读书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1-07 01:0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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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李敬泽


任晓雯: 李敬泽老师说到他感觉和张定浩老师有气息相投之处,其实他们还有一个相同的地方,李敬泽老师也是一个写作者,写过相当数量的小说。有时候我有很多疑问,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学术青年,对评论蛮感兴趣,但马上发现写评论的东西跟写作的东西在我头脑里面打架,然后我迅速地放弃了一边。在你们身上是否感觉到过这种打架的时刻?比如说作为写作者的话,他一定是具有偏见的,因为偏见能够使得他产生独特的趣味,而趣味能够形成他的风格,但是如果作为评论家的话,是不是有的时候必须要放弃一些偏见,去容纳一些自己并不喜爱的趣味上的东西,试图做出更客观的一些评论呢?虽然说没有所谓纯粹的客观和纯粹的评论,每个人都是有偏见的。

张定浩: 我可能是失败的诗人,就把写诗的失败情绪都用在了写文章里边。我觉得在诗歌和文学批评之间,有它相似的地方,它们都需要积累。

首先说积累,诗歌需要情感的积累,写批评文章需要知识的积累。很多时候如果自我积累到足够宽广的话,所谓的偏见会消失,形成一种洞见。

其次,写批评和写诗歌都需要准确,并不是说诗歌就是浪漫的,批评就是理性的,它们都需要数学家般的精密,就跟数学和音乐之间有天然的关系一样,诗歌和批评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的,它们都需要用准确的字句。写诗歌时用准确的字句去表达准确的情感,把别人不能够表达出来的感受用准确的词表达出来,传递出来。批评同样也要用准确的字句去理解另外一个人,理解过了以后,不仅他会同意,其他的读者也会觉得能够接受你。

对我来讲,两者的不同在于,写文学批评的时候我是面对一个我要说服的人,我面对的对象是一个男性的他,我要说服他,我心里面想着他会怎么样跟我辩驳,心里面设置这样一个对立者,他一直在跟我说“你这样说不对”;写诗的时候我面对的对象可能是一个女性的她者,是一个相对亲密的人,我跟她是一种私语式的表达,我不需要说服她,我需要的是召唤她出现。


批评家的任务:赞誉一本糟糕的书是有害的

李敬泽: 一般来讲批评家写小说基本上都是丑闻,很容易变成丑闻,你做了半天批评,忽然要写一个小说,之后拿过来看,也不过如此嘛,所以我们坚决不给大家这样的机会。

你刚刚说到偏见,其实写出来的都是偏见。对于任何一个批评家来说,他在一生中可能要克服的一个幻觉就是“有一个巨大的正见被我发现”。任何批评家的观点实际上都是立足于他有限的知识,有限的经验以及这个时代非常特殊的文学风气等等,诸多因素影响之下,才会形成他的一套东西,而这些东西从某种程度上讲就是偏见。

偏见就像人的毛病,好的毛病变成了个性,坏毛病当然就是彻底的毛病了,需要改,需要治。偏见也是一样的,确有所见的偏见,可能就像定浩所说的会成为洞见。我最近没事翻批评史,批评史就是一个没完没了的纠偏过程,永远是后边的批评家在纠正前面,结果他刚纠完前边还没有几十年,后边又有人来纠他了。这种批评观点的眼界也确实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一个在漫长的时间里相互辩驳,无穷无尽地辩驳和批判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谁也不要以为自己是正见,可能也就偏的好一点就是了。

哈罗德•布鲁姆



苏珊•桑塔格


张定浩: 在我的印象里面,很多好的作家也是好的批评家,好的批评家本身他也是好的作家,这两个完全是一体的。很多西方的理论进到中国以后,只剩下意境,但我们其实忘记了在本土,不管是桑塔格、埃德蒙•威尔逊,还是阿伦特或哈罗德•布鲁姆,那些国外的批评大家他们本身都是很好的写作者,甚至可以说他们影响了他们的母语。就像我们看小说,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情节梗概;看西方的理论,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概要,基于这样的理解,我们的印象就会偏掉。我觉得在文学领域里面,文学理论本身就是一种创作,一代一代的理论家,他们提出了一些东西,就像他提供了一些创作,创作和理论是可以共存的。

钱钟书以前说过,好的理论可以共存,有了新批评派,亚里士多德并没有消失。 我们过去古典的理论,也能够与现在的理论完全地共存。我觉得好的批评家不会只拿着一种理论武器去要求所有的作家,他掌握了很多的理论。现成的例子就是钱钟书,很多人把他跟陈寅恪比,觉得他不是好的学者,但是我心里面他一直是一个文学批评家,他的志向一直是文学。

《管锥编》并不是一本学者的书,它谈论的都是文章之道,谈的是人心和文心 ,这是一种文学的感受力的东西,但是它包括无数的例子,它要声明一个看法,会找来无数的例子来证明这个看法,造成的效果,一方面是让你哑口无言,一方面,几乎类似于修辞中的博喻所能产生的美感。 钱钟书就是我们现在非常缺的一种文学批评家。他读过的理论特别多,但并没有被某种理论所吞没,相反地,他消化了所有的理论。

任晓雯: 我现在感觉批评家有时候成了表扬家——当然这不是批评家的本意,但可能因为大家在一个圈子里面,有时候评论家说出来的话和心里面想的会有所偏差。比如说我的性格,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老好人,肯定不敢得罪人,我这种人是不能做评论家的。所以我想问一下两位资深评论家,你们会有这种顾虑吗?除此之外,一个评论家他在性格上和素质上需要具备一些什么特殊的东西呢?

钱钟书


李敬泽: 我觉得吧,你这个也是把评论家……

张定浩: 妖魔化。

李敬泽: 把这个行当也给简化了。好像我们评论家就是骂人,就是在说不好。我老说奥登年轻的时候做过书评人,他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名字我忘了,是书评的责任还是职责?他有一个地方说的特别好,公众对于书评人或评论家的最大误解,就是要求他去指出坏书。但是奥登说,我对自己有一个要求,就是我从不谈论坏书。我觉得奥登的说法太对了。

为什么?生命是多么宝贵,如果我的这一辈子全用来找坏书,我还把坏书看完了,我吃下去,再吐出来,告诉你们这是坏书,你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吗?况且我们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上如果有100本书出版,其中98本是没什么意义的——也不说它是坏书——至少是无意义的书。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98本里浪费时间呢?这98本我宁可当它不存在,能把那两本书找出来,我觉得这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我并没有像你那样去理解批评家的职责。

我用非常简化的说法,去说什么叫好书,什么叫坏书,但可能在实际过程中没有那样简单地判断说这本书是好书,那本书是坏书。批评家也不是检验员,我们一下看到一堆鸡蛋,能说这是好鸡蛋,这是坏鸡蛋、臭鸡蛋。没那么简单。某种程度上讲,真正认识到自己这个时代的好东西是什么,这就是一个艰苦的体验过程,也是艰苦的辩证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批评家可能都需要他的思维锋芒,他的战斗力,这个我觉得是我对批评的理解。


张定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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