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留什么?”
“不要忘了,我还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会怎么对待元首,那个活的。不能让他在阿根廷或者梵蒂冈腐烂,就像他的替身那样。我们该拿元首怎么办呢?”
“我们拿他怎么办?”
“也就是说,盟军,或者盟军中希望他活着的那些人。这样,就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把他拉出来,对抗一次共产主义革命,或者苏维埃的进攻。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人曾经借助一个处于英国信息服务部门领导之下的网络,协调被轴心国占领的国家组织抵抗运动,那就是特别行动处。这个组织在军事冲突结束之后被解散,又在五十年代初重新组织起来,作为一个新组织的核心,在欧洲各国对抗红色武装和企图发动政变的地方共产党。协调的工作由欧洲联合军事力量的最高指挥来负责。于是,在比利时、英国、法国、西德、荷兰、卢森堡、丹麦和挪威诞生了留在后方组织。这是一个近乎军事性的秘密机构。在意大利,从一九四九年就已经开始宣称要成立这样的组织。一九五九年,意大利的情报部门加入了计划与协调委员会,直到一九六四年,短剑行动才正式诞生,并由美国中央情报局提供资金支持。短剑:这个名字本身就应该能够向你说明些什么,它是罗马军团的一种武器,所以,提到短剑就会让人想到法西斯的标志:束棒,或者类似的东西。这个名字能够吸引那些退伍军人,投机分子,还有怀念法西斯制度的人。战争已经结束了,很多人却依旧沉浸在对那些英雄时日的回忆当中,怀念带着两个炸弹去搞袭击的日子,嘴里还含着一朵花(就像法西斯歌曲里唱的那样),怀念机枪的扫射。他们或曾是法西斯分子,或是六十多岁的理想主义的天主教徒,一想到哥萨克人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圣水里饮马,就会感到恐惧。不过,这其中也包括逝去的君主制的狂热爱好者。有人说,甚至连埃德加多·索尼奥也卷了进去。他曾经是皮埃蒙特地区游击队的首领,是一位英雄,但也是彻头彻尾的保皇派。所以,他也与对一个逝去世界的崇拜联系在一起。新兵被送到撒丁岛的一个营地去训练。他们会在那里学习(或者回忆)如何炸毁桥梁,操纵机关枪,用牙齿咬着匕首,在半夜袭击一小队敌人,或者进行破坏和游击活动……”
“但他们也许是退役上校,体弱多病的宪兵上校,发育迟缓的会计师,但我并不认为他们能够攀登桥墩和桁架,就像在《桂河大桥》里那样。”
“是这样。不过,其中也有年轻的新法西斯分子。他们想动手打人,脾气暴躁而又不问政治,也毫无秩序。”
“几年前我好像读到过类似的东西。”
“当然。战争结束后,短剑行动就始终非常保密。这件事情只有情报部门和高级军事指挥官才知道,总理、国防部长,甚至共和国总统,也都是后来才逐渐得知了此事。在苏维埃帝国垮台之后,那个机构几乎失去了所有实际的功能,也或许是因为花销太大。九十年代,正是科西加总统任由秘密泄露了出去。在同一年,安德烈奥蒂总理在正式场合说,是的,曾经有过短剑行动,过多搪塞是没有用的。在当时,它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如今故事已经结束,流言蜚语也该停止了。并没有人采取过激的行为,大家也几乎把它遗忘了。只有意大利、比利时和瑞士的议会展开了一些调查,但老布什拒绝对此作出评论,因为他正忙于海湾战争的准备工作,不愿意动摇大西洋联盟。在所有参加留在后方组织的国家里,这件事情都被掩盖得悄无声息。尽管发生了某些事故,但是可以忽略不计。在法国,人们很久以来就知道,臭名昭著的 OAS 是由法国留在后方组织的成员组成。但是,阿尔及利亚政变失败之后,戴高乐总统平息了那些不同意见。在德国,众所周知,一九八〇年慕尼黑啤酒节上的炸弹,来自德国留在后方组织的一个仓库。在希腊,是留在后方组织的部队 LOK 引导了上校们组织的军事政变;在葡萄牙,神秘的阿金特新闻社派人杀害了莫桑比克解放阵线的领导者爱德华多·蒙德拉内;在西班牙,佛朗哥去世一年后,两个卡洛斯党员被极右派恐怖分子杀害;又过了一年,留在后方组织在马德里一个共产党的律师事务所里制造了惨案;在瑞士,就在两年前,留在后方组织前任地方指挥官阿波斯上校在一封写给国防部门的密信中声明,他愿意揭露‘所有真相’。之后,他被发现死在家中,而杀害他的武器正是他自己的匕首。在土耳其,灰狼组织与留在后方组织之间存在联系,随后被牵连到刺杀教皇保罗二世的事件当中。我可以继续说下去。到此为止所讲的,还只是我笔记中的很少几点。不过你也看到了,它们都是一些小事,这里或者那里制造一起凶杀案,最终沦为地方新闻,每次都被人遗忘。问题在于,报纸的功能并非传播新闻而是将其掩盖。发生了 X 事件,你不能不报道,但这会令太多人尴尬。因此,在同一期报纸上,你会刊登一些耸人听闻的标题,比如母亲割断了四个孩子的喉咙,我们的积蓄会化为乌有,有人发现了一封加里波第辱骂尼诺·比克肖的书信,等等。这样,你的那条新闻就淹没在新闻的海洋中。不过,我所关心的,是从六十年代到一九九〇年间短剑计划在意大利的所作所为。它应该是无所不为,与极右派的恐怖活动搅在一起。另外,它还应该参与了一九六九年喷泉广场的爆炸案。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当时正值六八年学生运动,和随后秋天的工潮——有人明白了,可以怂恿恐怖袭击,然后将责任推卸给左派。据说利齐奥·杰利负责的那个臭名昭著的共济会 P2 分会,也插手了这些事。但是,为什么一个本应该与苏维埃开战的组织,却仅仅致力于恐怖打击呢?我在无意中又发现了整个有关瓦莱里奥·博尔盖塞王子的故事。”
说到这里,布拉加多齐奥对我讲起了很多报纸上曾经刊登过的事情。六十年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在谈论军事政变,和“炫耀武力”。我记得曾经有谣言说,德洛伦佐将军希望发动一场政变(尽管始终没有实现)。现在,布拉加多齐奥在回忆被称作森林警察政变的那个事件。这是一个相当荒唐的故事,似乎还有人拍了一部讽刺电影。瓦莱里奥·博尔盖塞王子也被称作“黑王子”。他曾经指挥过海军第十舰队。据说这个男人有些胆量,是个彻头彻尾的法西斯分子。显然,他曾经加入过萨罗共和国,但人们始终没弄明白,在一九四五年那次大清洗中,他如何得以逃脱,同时保留他那优秀战士的光环。他总是歪戴贝雷帽,肩上挎着机关枪,身穿高领毛衣,裤脚束紧,一副典型的军人装扮。其实,他假如穿得像个会计一样走在街上,就凭那张脸,任何人都不会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