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在为我理想的世界投票」
那一天事情发生时,我和妈妈两个人在一家环境还挺好的餐厅,刚坐下来准备点菜,旁边就有这么一位男士在抽烟。最开始,我让服务员去帮忙劝阻,但对方说要「把这支抽完」。看他不理睬,我就自己过去了,直接告诉他餐厅是公共场所,你不要在这里抽烟,然后就发生了我发的视频里那个场景——对方先是说餐厅里没有禁烟标志,之后阻止我录像取证,还把烟头摁灭在了我的碗里。确实挺吓人的。
我一直痛恨二手烟。在之前工作中,因为长时间在密闭空间里吸二手烟,我经历过不下两次的呼吸道不适,去看医生,诊断结果就是急性鼻炎、咽炎或者支气管炎。我有慢性肺炎,所以对我来说,二手烟真的不仅仅是味道难闻,我能切身感受到它对健康的伤害,甚至侵犯到了我的人身权利。
过去,我其实也多是口头制止。我真正佩服的是那些一直「死磕」的人。这次确实因为对方行为过于恶劣,我想任何人在碰到这种情况时都会想要取证、曝光。当然,在行动之前,我首先评估了「敌我战斗力」,比如我还有妈妈在身边,不是独自一人,店员们也都很保护我,所以我相对还是安全的。我拍了视频,也在社交媒体发出来了。
除此之外,我倒觉得还没上升到网暴的程度,对我自己各个方面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对于那些不同的声音,其实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有道理的话,不过只是一些发泄罢了,我会有一种怜悯对方的感觉,甚至有点悲凉和惋惜,就觉得可能有些人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乃至于要发泄到这个程度。对我来说,就要去遵循幸福者退让原则,你光脚不怕穿鞋的,那OK,我离你远点,我跟你争没有好处,又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
年纪再小一点的时候,可能我被骂还会觉得委屈,当时我大概是19还是20岁的年纪,去参加节目,有人不喜欢我的妆容,我就没控制好情绪,还哭,有的观众就会说我好矫情,但我当时就对我自己的审美很有自信啊。这也是我第一次受到「审判」。你想,我成长一路都是被夸着的,长辈、老师,还有剧组前辈没有不夸我的,我几乎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孩,遇到挫折当然就会有小情绪。现在过去那个年纪,我会想,为什么一定要去看那些不好的呢?我也会更多关注到那些与我能共鸣的人。包括这次,我也收到了很多正面反馈。
二手烟问题一直以来都是房间里的大象。很多人对此都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夸张一点,这就是一种被默许的霸凌。一般都是抽烟者相对拥有权力,他们不会把二手烟当回事,也不会注意到其他人的感受,如果碰到的吸烟者很蛮横,保护好自己才是第一位。
我一直关注一位叫「公共场所禁烟保安」的博主,她(对方社交平台性别显示)很认真也很系统地整理了一系列相关的法律条文和投诉途径,还经常分享各种争取的过程。她做的真的是一件非常需要毅力的事,甚至有点像精卫填海。相比之下,我远没有她做得那么多、那么细,但却获得了这么多的支持。正因如此,我不是才更应该去做吗?
总是要有人开始,劝阻二手烟一定会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哪怕不是直接对抗,也可以委婉、巧妙一些,但不能什么都不说,还是要大胆开口,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
这件事对我来说,更像是我想要一个更好的生活与工作的环境,我是在为我理想的世界投票。可能我的社会责任感让我没有办法做到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很多时候我没有办法保持沉默。我最近看的《雄狮少年》里有这么一句台词,「人活着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我觉得这口气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让我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
我的经纪人之前也说,可能会有甲方觉得我是一个有争议的演员而不考虑我,那我也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了。刘玉玲之前不是也说过,每个人都要有一笔「去你的基金」吗?当然,这个money不是什么具象的金钱,而是有考量之后的骨气和底气。哪怕没拿到这份工作,我也可以过得下去,任何和我道不同的人,我跟你say goodbye就好了,这份底气就是我与自由之间的连接。
徐娇
「还能再幸运吗?我已经很惶恐了」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拥有得太多。比方我上大学要拍学生作品,有同学手上有不错的原创剧本,但没有钱去拍。我也看过那个剧本,就直接拿出了15000美金,说我来帮你出品。当我自己要拍的时候,做制片人的同学来问我预算多少,我才发现,哦,我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我已经是比较有优势的那一批人了,所以更不怕失去什么。
你问我是不是幸运的人,那我还能再幸运吗?我觉得我都已经很惶恐了。直到现在,还会有人喊我周小狄。他是我扮演的一个角色,《长江七号》的主人公,也是我闯入公众视野的开始。
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我小时候是一个特别「e」的小孩。大概从5岁多的时候开始,我就会去宁波市电视台旗下的「七色花少儿艺术团」上周末兴趣班。
我参加的是一个少儿主持兴趣班,正常来说,这个班招收的都是7岁或者更大的孩子,我那时是全班最小的,可能是语言这块儿发育比较早,我甚至能在公交车上给大家表演节目。我好像天生对表达不害怕,这对我来说完全不是会觉得羞耻的事,看到大人们很开心,听到他们表扬我,我就很高兴。我也喜欢讲故事,我妈那时给我买童话的磁带,我听个一两遍,基本就能把故事从头到尾复述出来,在幼儿园,老师还会专门让我给大家讲故事,好像这就变成了我的栏目。这些被我姨妈看到了,她开的旅馆正好在电视台隔壁,我平时没事也在那里玩,她就去给我报了名。
因为是电视台的艺术团,平时我们就有汇报演出或者上节目这类的登台机会。大概是我上小学3年级的时候,一天兴趣班上课上到一半,我妈也完全不在场,突然来了一些人,说要看看我们这群孩子。那其实就是《长江七号》的剧组。过了一段时间,我妈收到消息,说可以来参加一个海选,现场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厅,我感觉那天可能有几百个小孩来试镜,等到我见周导的时候已经特别晚了,我都要睡过去了。我家里人不关注娱乐圈,我也没看过他的电影,让我表演才艺,我就报菜名,说到一半还忘了。他们又让我去演了几个他们设置的戏里的片段,有一幕是爸爸去世要哭,我也就照做,这就是海选的全过程。
当时剧组可能在全国试了不下一万个孩子,别说我,我家里人都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结果。结束后的两个月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但很突然地,在我们没觉得是个机会的时候,我又被喊去组里,说要试服装。一开始,我试的都是女孩子的衣服,突然某一天让我剪头发。全程,我好像都是在状况外,就这样最后成为了周小狄。
徐娇饰演的周小狄
图源电影《长江七号》
对当时的我来说,没有人生转折这个概念。成为周小狄最大的变化就是不用去上学了,剧组会请家教,我也不怯场,能每天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就有成就感。那时除了拍夜戏很困、拍哭戏很难,拍电影对我来说特别开心。剧组的大家也都对我非常好,有一个化妆师姐姐还会经常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哄我玩。如果说郁闷的时刻,可能就是杀青后几个月以后,我们又补拍了一次,那时候我头发好不容易长长了一些,又剪短了。
到电影上映,我家已经从宁波搬到了杭州,我也转了校,和新同学都认识得差不多了。上映的时候,我爸妈还去包场,请全班的同学和老师去看。所以,对于电影观众来说,周小狄可能是横空出世的,但在我这里,有一个海选、试镜再到拍摄这样耗时两三年的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我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也没觉得自己突然就掉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走在路上,有人认出来就认出来,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