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给表哥打电话,他半年前在上海郊区买了一套120平的新房,现在月供11000,逼得他辞职创业,现在一聊天,就算着公积金、房价和贷款。
只有学弟韬韬能理解我,他家在嘉兴,最近拆迁,要分两套紧挨上海的楼房,意气风发,也谋划着装修的事儿。只是,每聊几句,他都会突然说回他那即将到手的房子。
“杜哥,你说这房价会不会降啊?毕竟我们离上海还挺远……”
“哎,上海能把我们镇吞并就好了……对了,你刚才说啥?”
房子让每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算了,我也神经兮兮,听了别人的痛苦,我居然心情好了不少,毕竟,我月供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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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给楼上房主打了5个电话,全被挂断。女朋友回老家补办身份证,我孤零零地坐在滴着水的毛坯房里。这时,妈妈的电话又来了。
“喂,儿子,装修顺利吗?”
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一股脑把这些麻烦都告诉了妈妈。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一下讲那么多话,好像初中时候,每个星期五回家那样。妈妈听了很愤怒,又把电话给了我爸,爸爸听完,气得要坐飞机过来帮我打官司。
那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我都不记得上次跟父母说这么久是什么时候。末了,妈妈又问我:“孩子,缺不缺钱,妈给你汇一点儿?”
“唔,你有多余的吗?”我问,“要不你给我拿两万。”
“两万哪够啊?你这傻孩子,肯定缺很多!”她的声调明显激动起来。
那天她给我打了5万,几天后又打了4万,这两笔钱帮我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之后,我没再挂过父母的电话,因为我发现房子这个话题是无限的:隔板,窗台石,钢架,地漏,水管,总有的聊。父母还想飞到大理帮忙,我拒绝了。
钱的问题缓和后,我心情也好了不少,经过朋友介绍,我准备找律师介入。外地人和大理本地房主打官司的挺多,律师靠这个赚了不少钱,那就让他们再赚一点吧。
在大理,古城和洱海周边景区的房租比我住的“下关”贵了一倍多,物价也更接近北上广。下关是近代云南重要的商品集散地,现在,紫云批发城还是滇西南最大的批发市场,新建公园的灰色交易威名赫赫,它们和新移民聚集的古城区风格迥异,又互不干扰。
我出门散步,走到旁边村子里,拐了几个弯,发现一栋铁皮房子,外面一圈杂草,上面写着:“随地大小便,抓住往死里打”。我又走过一个巷子,经过一个小超市,门口摆放着一台娃娃机,一个带着厨师高帽、白围裙的师傅目不转睛地盯着机械爪子,看起来一直没抓到。我凑近了看,娃娃机里放的都是香烟,贵的有红塔山、玉溪,便宜的是紫云、软红河。我继续散步,一刻钟后我转了回来,发现师傅正在晃动娃娃机,双手抱着机器,右脚蹬在墙上,厨师高帽一抖一抖,娃娃机也跟着一颤一颤。超市的收银台是能看到的,也没有人阻止,我看着他晃了很久,可娃娃机坚定不移,就是不掉烟。
所以,堵停车场出口、威胁要把工人弄死、日常被放鸽子、电梯里总有人吸烟,门口被偷懒的邻居放垃圾……这些都没关系。
我买了房子,就是想和这座城市亲热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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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朋友介绍到李律师事务所,李律师早年在深圳和香港做法律顾问,90年代末辞职背包旅行,在大理与太太相恋结婚后,便扎根在这里,在一家律所做出庭律师,在本地逐渐有了名气。
我和李律师约好在一座别墅见面。那天正好下雨,我湿漉漉地走进去,他让我坐在一楼的沙发处,倒了一杯热水给我,开始询问基本情况。没一会儿,他让我去找合同,看房屋质量保质期,拿到之后才能做下一步判断。我手里没有,购房时也没移交,只能到物业那里拿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