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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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骆大鹏医生率领的监测小组在塞拉利昂应对埃博拉疫情
问:您在老挝、蒙古国、巴布亚新几内亚、阿富汗都工作过,我们对这些地方的情况、特别是公共卫生状况不是非常了解。您能给我们简要的介绍一下每一个国家现在公共卫生面临的主要挑战吗?以及世界卫生组织在那里发挥的作用?
骆大鹏:
我在的时候,像巴布亚新几内亚,它还面临着怎么样能够向所有的民众提供基础的公共卫生服务的问题,因为巴布亚新几内亚是山区和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的国家,很多地方的民众要能得到卫生服务是很有挑战性的。
同样,蒙古是一个非常广袤的大国,这么大的土地——将近200万平方公里,只有300万人口,大概一半的人口都在首都乌兰巴托,但是有150万人口分布在非常广袤的草原上,提供卫生服务是非常有挑战性的。在这个地方有一家人,到下一个家庭可能要走一天或者更长时间。
有些情况非常特殊,我们说疫苗接种,大部分国家需要把疫苗保持在4°C左右的温度,但是蒙古非常冷,冬天的时候可以到零下30°C、零下40°C,最西边会到零下50°C。所以我们不仅要让疫苗保持冷,有时候也需要保温,因为在零下40°C,蛋白质会裂开,失去效果。
当然像老挝也有不同的挑战。老挝是一个毗邻很多国家的内陆国家,所以当每一个邻国发生应急状态的时候,他们都非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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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大鹏医生在世卫组织驻蒙古国工作的七年期间(2006-2012年),建立了现场流行病学项目。该项目帮助蒙古国重建了现代公共卫生体系,是世界上最好的现场流行病学项目之一。图中是骆大鹏博士培训的首两批现场流行病学家。
问:老挝和巴布亚新几内亚都是处在热带,他们是不是会受到很多被忽视的热带疾病的困扰呢?
骆大鹏:
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疟疾是最主要的一个问题,疟疾暴发时常可见。
在老挝,每年的登革热是他们最大的挑战。我记得2013年我刚到了我的新工作岗位的时候,就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登革热暴发流行,所有的医疗机构充满了登革热病人。
到医院里,病床上是人,走廊里是人,甚至在医院的院子里面到处都是人,疫情来得非常急,影响非常大,甚至可以促使卫生系统崩溃。
问:在世卫组织的帮助下,现在老挝应对登革热的能力有所增强了吗?
骆大鹏:
应该是这样。通过多少年的努力,老挝建立了非常好的监测系统,可以很好地预测登革热的暴发流行。它的卫生机构由于世界卫生组织的培训,支持医生更有能力去处理临床病人,当然也通过培训规范了治疗的方法。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住院,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输液,所以对什么样的病人应该怎么处理,他们的能力都得到非常好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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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巴布亚新几内亚东高地省奥马鲁阿地区暴发“神秘疾病”,近百人死亡。世界卫生组织疟疾专家罗大鹏博士调查确认,这种“神秘疾病”就是恶性疟。他在三天内给上千人用药,疫情很快得到控制。
问:现在您是代表世卫组织在巴基斯坦开展工作,那么巴基斯坦又面临什么样的卫生挑战呢?
骆大鹏:
我是2024年3月份来到巴基斯坦工作的,领导世卫生组织驻巴基斯坦代表处。
我们这个办公室可能是世卫生组织代表处里面最大的办公室。
我们有1100名职员,我们还有另外1万3500人通过第三方合同工作,我们也有将近40万的志愿者支持疫苗接种。我们的职员几乎分布在这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的重点工作是向巴基斯坦提供高质量的政策、策略、技术和运作上的支持。
现在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根除脊髓灰质炎
,这是全球重大的公共卫生问题,我们也希望提高母婴健康,加强全民卫生覆盖,控制传染病和非传染病。
比如说
2024年我们给700万儿童提供常规计划免疫,12种疫苗,预防12种非常致命的传染疾病,也给540万妇女提供破伤风疫苗接种,我们给4500万儿童接种了脊髓灰质炎疫苗。
每一个数目都是以百万为单位,但组成百万的是100万个1,每一个1都代表了一个家庭、一个妇女和儿童,这个家庭有自己独特的故事,这对这个家庭有着非常重大的影响。
在一般的国家,一般认为世界卫生组织是一个设定策略和标准的组织,但是在巴基斯坦,同样在阿富汗,我们是一个operational程度非常高的一个机构。
问:在业务层面开展很多的工作。是不是在全世界范围内,世卫组织在巴基斯坦的办公室规模是最大的?
骆大鹏:
对,因为我们要解决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根除脊髓灰质炎。现在其实只有两个国家有野毒株的脊髓灰质炎,我在阿富汗工作了3年,主要工作重点除了为阿富汗民众提供基础卫生服务外,还有就是支持阿富汗根除脊髓灰质炎。在巴基斯坦,我们非常重要的工作也是根除脊髓灰质炎。
如果我们消灭了脊髓灰质炎,从此不会因为脊髓灰质炎引起儿童瘫痪,这将是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结果,就像几十年以前全球根除天花一样。
所以世界卫生组织及我们的合作伙伴都希望在最近一至两年,在根除脊髓灰质炎的问题上,尽快地迈过最后一公里,消除脊髓灰质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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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卫组织今年在巴基斯坦开展了脊髓灰质炎免疫周活动。
问:这最后一公里到底意味着什么?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还有多少这样的病例呢?
骆大鹏:去
年巴基斯坦有74例,阿富汗大概二十几例。不过,我们各个方面的专家都认为,现在处于历史的机遇期,我们有非常好的机会通过加强干预措施来根除这种疾病。
两周前,我们世卫组织在巴基斯坦组织了40万志愿者,对4500万五岁以下的儿童进行了全覆盖的脊髓灰质炎疫苗接种。2024年我们同样对4500万儿童接种了疫苗,我们接触了大概2亿8800万剂的疫苗。
根除脊髓灰质炎的最后一公里,当然充满的挑战,但是也是充满了希望。我们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实现一个无脊灰的时代。
问:巴基斯坦只有74个病例了,在我们看来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为什么还不能说消除了脊髓灰质炎呢?
骆大鹏:
我们的目标要是根除这种病毒,不是控制,我们已经达到了控制水平。
根除的话,要求非常严,病例为零。就像我们消除天花一样,从此人类将忘记这种疾病。
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问:刚才您提到一个词,就是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现在引起小儿患脊髓灰质炎的这种病毒,是一种野毒株,野毒株是什么意思呢?
骆大鹏:
就是脊髓灰质炎病毒本身,而不是因为其他原因产生的减毒的病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