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明王朝的皇帝基本上个个堪称变态,朱元璋暴戾无度,杀人如麻。为了确保他的子孙顺利接班,老皇帝几乎杀光了所有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老,一场屠戮动辄成百上千人。但是最后他没想到的是,祸起萧墙,自己的儿子跟孙子争起皇位。朱允炆是个仁义皇帝,朱元璋寿终正寝,大臣们都暗自高兴,老皇帝的残暴成为历史,新皇帝圣明仁孝,是天下之幸。仁义是仁义,但是少了魄力和睿智,刚上位搞削藩,却又拖泥带水不能一击致命,反而给了对手口舌和机会,最后功亏一篑,让叔叔燕王夺了权力的宝座。
张宏杰在《权力的奥秘:朱棣》一文中把永乐皇帝对权力的运用之术刻画得栩栩如生,入木三分。朱棣比他老子还残忍,诛十族就是他的发明。对于臣下的管理,朱棣和朱允炆完全不一样,张宏杰有这样一段论述,堪称如秉烛夜照,照亮了人性的幽暗面:
如果朱棣读到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他一定会抚掌大笑,感叹英雄所见略同。马基雅维利一针见血地指出:君主进行斗争必须既像人又像兽。如有必要,君主应随时抛弃传统道德。理由是,“令人畏惧要比受人爱戴更安全”。朱棣和建文帝的命运对比有力地正面了马氏结论的正确性。虽然马氏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并不了解神秘的东方历史。建文帝确实宽厚仁慈。对大臣们,建文帝从来都是礼貌有加,温文尔雅。对百姓,他不断减轻赋税,甚至还要实行井田,以平均天地,造福于民。结果,燕王大军节节南下的时候,各省居然没有一个官员率兵勤王。对败军之将李景隆,他不但不杀,反而委以重任,命他守卫金川门,结果李景隆第一个开门迎降。正如马氏所说,人民宁可辜负一个自己爱戴的人,也不会违背一个自己畏惧的人。这是人的本性。
好一句“令人畏惧要比受人爱戴更安全”。人类社会,几千几万年形成群居的共生关系,从部落到国家,大大小小的组织,社群,不断构建统治与被统治、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让一群人对另一群人臣服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战争,杀戮让人类社会从混乱走向和平,再由和平又变得混乱。朱棣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对人性的了解洞若观火。暴政与仁慈两相比,我们几乎可以窥探到人性当中的丑陋面:惩处比恩德具有更强大的压服力,更易于管理和统治,更好地让他人产生想要的行为。在管理领域,1960年,心理学家麦格雷格提出X理论和Y理论,认证有人性善恶之别所带来的管理不同。由历史的例子延展开来我们似乎可以推断:X理论更站得住脚,大棒比胡萝卜要使用的更多。
再来剖析人性。任何人的本能是自利的,马斯洛指出,人最低层次的需求是生存,当人的生存面临威胁和挑战的时候,人就会产生恐惧,而恐惧感能让人爆发出巨大的行动力。在古代,生存需求可能是活着,在今天的时代,生存需求则是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生存条件。所以我们不难理解,当一个人为生活所迫,感觉到自己无法在社会立足的时候,他同样会产生巨大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进而激发出巨大的行动力来改变现场,消除危机。
生在职场,有压力才能有动力,如果一个人始终深深地害怕自己失业,始终深深地害怕因为工作做不好而被惩罚,他就一定能把工作做好,甚至能把事业做到辉煌。作为一个普通员工,要有焦灼感,焦灼感是恐惧感的延伸,焦灼会让人坐立不安,会时刻让人备受煎熬,让你想方设法去解决问题,快速给出最后的答案和真相。焦灼感之下,行动力就来了。所以,难怪那些大人物企业家一天到晚叫喊,我们的企业离倒闭只有一个月。任正非始终思考的问题是《华为的红旗还能抗多久》,《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华为》,马云,比尔盖茨,李彦宏,张瑞敏等等时刻不忘给企业的每一个员工灌输危机意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曾国藩讲过一个名段子,领导人的管理风格有三种:不忍欺,不敢欺,不能欺。善良仁义的领导人,下属不忍欺;精明能干的领导人,下属不能欺;而威严的领导人,下属不敢欺。哪一种管理者更有效率?既仁义,又精明,还威严,当然最好,能带好整个团队。如果三者当中让你选一个,你会选哪一个?个人以为,作为领导人,“不能欺”似乎应该是必备项,至少要懂,让下属欺瞒不了你。但是,领导人也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不可能什么都懂什么都一清二楚,尤其当企业做大之后。当不懂不明白的时候,管理还是威严一点更好。
海瑞的一辈子,让人敬畏,让人心酸,还觉得有些戏谑。这个人,基本上可以认定,他的生命里已经彻底抹杀了自己,抹杀了一个正常人对世俗所有的欲望,不为钱财,也不为权势,在他的生命里只剩下自己服务的帝国,效忠的君王,只有道义。最有名的莫过于那一段:海瑞做好棺材,上书骂皇帝说,天下人认为陛下你不是个东西已经很久了。这成为海瑞忠义、刚直最具代表性的壮举,是他对皇帝陛下恨铁不成的极端表现,也是他对帝国胆大包天的责任心。无论如何,为国为民不为己,不为恶,虽然一辈子没有做出扭转乾坤、定国安邦的大业绩,同样值得后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