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护士去那边女子的床上看看,又来看看我,“你还早着呢,开到六七指就快了。”进产房,只是换一个地方疼,只能等宫口开齐。护士唤我的家属买来了早点,帮我拿进来,放在我的床头说“吃点东西,保持体力,没有力气等会儿怎么用劲生孩子。”一扭头,走了。床头放的好像有包子,豆皮,酸奶。一阵赶一阵的疼痛,让我精疲力尽,哪有力气拿着早餐吃呢?疼痛加上寒冷,手拿着酸奶的杯子不停地颤抖,喝了两口放下了。
隔壁的女子嗷嗷地叫着,只喊腰要断了,医生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你这么大个子,叫得死去活来,你看看人家,人家也疼,可没像你一样娇气。”确实,我自始至终,没有喊一声,没有一滴眼泪,我深知喊了也是疼,不喊也是疼。医生和护士见得多了,她们觉得疼是正常的,不疼才是不正常。我不停地跟自己打气,坚持,马上就要和宝宝见面了,我要做个坚强的妈妈。
八点钟,九点钟,十点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隔壁的女子仍然撕心裂肺地叫着,医生护士都跑到她的床边,“吸气,呼气,加油,快了,再加油。”终于,听到“哇哇哇”的哭声,她的孩子出来了,医生说,“生了个姑娘。”那女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顿时鸦雀无声了。
她终于解脱了,我还疼着。宫口开得差不多了,医生和护士都聚集到我的床边来了,护士轮流在我胸口至腹部的位置帮忙往下用力推,然后又换成医生,跟着医生的口令,我一次又一次配合用力,已经疼得要窒息了,有一会儿,医生说“用力,宝宝的头发都看到了。”宝宝又遛进去了,我明显感觉身体一阵一阵强烈地痉挛,再使不上一分一毫的力气,瘫软在产床上。医生说,“不行,宫口还得开一会儿。”然后离开了,护士隔一会儿再来看看,一脸很无奈的表情,后来坐在我旁边的产床上,不知所措。
我把手机带进了产房,我拨下了老公的电话,“顺产生不下来,要不改剖宫产,现在医生和护士都不管我了,我到底要疼到什么时候。”孤立无助的我冲老公嚷道。家人估计跟医生说了我的想法,医生和护士再次围到我身边来了,新的一阵助产又来了,我继续用力,医生继续往下推,仍然不行,医生说“侧切。”我想侧切了,宝宝就要出来了,我就可以从无边无际地疼痛中获救了。侧切后,一番努力,仍然不行。医生说“产钳。”最后一招用上了,我拼尽了力气,宝宝还是没有出来。
我听到了有人打电话请示,我现在的状况该怎么办?然后医生说“剖宫产,抢球大人和小孩。”我被火速转移到推车上,从产房飞奔出去,在门口,看见了老公,妈妈,婆婆,他们焦急又担心的眼神,要我坚强。我来不及回答什么,也没有力气,家属没有时间跟上电梯,在电梯的推车上,我自己签下了名字,同意剖宫产。
我长舒一口气,我终于不用疼了,一刀子下去,宝宝出来了,什么都好了。一进入手术室,身后打了一针麻药,一张墨绿色的单子“哗”地一下落在我身上,接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模模糊糊地醒来了,我听见走路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但是我的眼睛还睁不开,我知道手术已经结束了。我隐约听到旁边的人在说“脑瘫......”,有人在说姑妈的名字。姑妈的工作是与医院打交道,临产前姑妈帮我给医院打了招呼,生产的时候请最好的医生。我用力去睁眼睛,但是睁不开,我想动一下胳膊和腿,但四肢都是僵硬的。又过了些时,我的眼睛可以睁开了,我转动眼珠四处看,身边停了很多推车,上面都躺着准备手术和手术结束后等待苏醒的病人。
一位戴着口罩温柔的护士过来跟我说话,“我是谭老师的姐姐,你生了个儿子,感觉还好吧?”我还不能说话,也不能点头,我只能用眼睛看看她。谭老师是公婆学校要好的同事,以前听说有个妹妹在医院。我的手指稍微可以动了,她又来看我,我用手指指肚子,她说“伤口疼吗?”我不能摇头,我又指指肚子,她说“你是说宝宝吧,宝宝很好,只是有点缺氧,放在新生儿监护室,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一会儿麻药醒好了,就送你去病房。”
本来托姑妈在医院订了温馨病房,因为生产的日子比预产期提前了五天,从手术室出来暂时住进了三人间的普通病房。27岁,中国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尽管手术是全麻,但术后我并没有觉得太大的不适。只是发现从胸部到腹部全是密密麻麻紫色的斑点,这是在顺产过程中,医生和护士助产时下推留下的痕迹。我问老公,“我在手术室听到什么脑瘫,还有姑妈的名字,宝宝没事吧?”老公说“没事,只是有点缺氧,医生说最多两三天宝宝就可以出来了。”我放下心来,静静等待着,三天,三天后就可以见到我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