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是导演杜棋峰曾经在电影《暗战》飞翔的麻鹰,导演把香港麻鹰在栉比鳞次的摩天大楼那被切成方块的天空摄下,变成了香港的图腾。野性的鸟类在都巿丛林的生存,它们圆满的头型和尖啄,啡色羽毛,俐落的闪避大楼建筑。
如果我们仰头看天,如果我们不是用手机捉宝可梦,那我们的眼球,就会和那孤独单飞的麻鹰对上,它们不群聚取暖的,就如香港,没人会说它小确幸,没有人会爱它的拥挤,但它宜居,它像那只麻鹰,那野生的羽翼,映照在平滑如镜的大楼镜面。那只褐色的鹰,却似把这个都巿丛林,当做它的荒野、他的平原,自在的飞翔。
我第一次和麻鹰对峙,是在一个浓雾的早晨,住在海边的房子湿漉漉的,仿佛一条毛巾,可以挤出水来。海上的货轮发出呜呜的鸣笛声,凄厉的划过雾划过早晨,窗外白蒙蒙的一片,突然有一只鸟俯冲而下,再飞起,我看不清它的样貌,后来,它停在窗外的花槽上,圆滚滚的眼珠并不看我,只是暂歇在白雾之中,汽笛又响了,它迅捷的拍着翅膀,消失在看不清的远方。
这样的惊喜,作家龙应台也曾提起,台湾的鹰只在高山上出现,大只凶猛,并渐渐绝种了。能在城巿之中,在窗外看到鹰踪的机会,大概只有香港了。在香港,平日就有300只留鸟麻鹰在晴天雨天的天空穿梭,一到冬季,到香港避寒的侯鸟麻鹰有1500只。它们在天空盘旋, 马己仙峡道,西贡,都可以见到它们的踪影。映照在玻璃帷幕上,仿佛是香港的一个小小烙印。
它又叫黑鸢,因为飞翔的样子像一只纸鸢。它们既是留鸟也是侯鸟,既可以在某地停留不走,但也可以冬来春去,就这点,多么像香港,多像香港我们这些或长居、或暂住的人群。它们就像是中英混血作家韩素音最早提及的:“在强敌狗咬狗的争斗之中,只有寸土之香港竟能与之共存,原因令人困惑不解,但香港成功了,就在借的时间,借来的地方。”
韩素音在香港成就了一段恋爱,写成一爱情故事《瑰宝》,大受欢迎,并改编电影《生死恋》。她在香港停留不算长,她也是那只麻鹰,她又飞走了。并留下了她的香港故事。
借来的地方、借来的时间现都物归原主,尘埃落定了。留下来的人,有以为暂时停留的外来之客的心态,或以为这就是埋骨之的心态,就如香港诗人也斯在他诗集“形象香港”所说的:“沉重的行囊/变得难以言说的轻,我们在寻找一个不同的角度/不增添也不删减/永远在边缘/永远在过渡。”
我们一群候鸟般的住客,好像随时可以起身飞往各地,在香港的老是给着我们一种不能安身立命的惶恐,但对也斯,对一只麻鹰,这个城巿,“我们不断移换立场,我们在找寻一个不同的角度/即使我们用不同颜色的笔书写,这些东西也很容易变的表面,历史就是这样建构出来的吗?”我们如果惶恐,那必是因为我们不够一只鹰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