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假如彼此能将同样的/器官转进对方的耳朵/双方都悬在/泪水和黏剂的闪亮丝线上/在空中交缠,像一种绝妙的/高空钢丝杂技,/那也不错。蛞蝓就是这么做:/瞧那些珍珠般的卵!……除非双方卡住。/那也时有发生。
同样是观看雌雄同体的腹足纲动物做爱,阿特伍德看到的是势均力敌的抗衡(决斗与妥协的结果),而海史密斯看到的是和谐带来的“放松”,因为她认为这种同性相吸的交配具有“审美价值”,“与交颈缠绵一样不具兽性”。
至此,我们似乎可以重新审视弗洛伊德的阴茎嫉妒理论,无论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奥兰多》、厄休拉·勒古恩的《黑暗的左手》,还是偏爱歌颂蜗牛的海史密斯……这些女性写作者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成为男性”的愿望,吸引她们的是雌雄同体,是打破性别的界限。
在此语境下,荣格的理论显得更有普适性:
我们每个人的潜意识中都存留着雌雄双性体神话记忆,每个人内部都有潜在的异性的部分
,女性潜意识中有叫“阿尼姆斯”的男性一面,正如男性潜意识中都有叫“阿尼玛”的女性人格——后者我们能从海史密斯笔下的雷普利身上看到,
《天才雷普利》
里有一个意味深长的情节,便是雷普利偷偷穿上迪基的衣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弄姿势,假装自己是一个女人。直到雷普利杀死迪基、取代迪基,才真正“成为男性”。
诚然,海史密斯的小说喜欢写男性角色,因为毫无疑问,男性的身份更便利,行走于世间,去旅行、去冒险、去体验大千世界林林总总的精彩,从她26岁写《列车上的陌生人》(开创“交换杀人”先河,后被希区柯克改编成《火车怪客》)起,就发现了这个写作的方便法门——后来在她的非虚构作品
《悬疑小说的构思与写作》
中如是总结:
我在小说中反复使用的主题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外在表现通常有很大的不同,有时是善与恶的明显对比,有时仅仅只是合不来的朋友。在《列车上的陌生人》的中段,我自己可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这种‘双男主(two-men)的主题在《弥天大错》《天才雷普利》《活人的游戏》和《一月的两张脸》中也出现过……在我的11部小说中有7部(我的公认‘最佳’作品也在其列)出现了这个主题。
[
写这句话的海史密斯尚不知道自己身后留下的文学遗产远远不止11部,而是22部长篇小说和许多短篇小说集]
直到人生暮年,海史密斯以自己的本名重新出版(认领)了那本在欧美女同圈被奉为宝典的
传奇小说《卡罗尔》
——1951年出版时,它的书名叫《盐的代价》,作者署名为克莱尔·摩根。
很多人这才知道,
海史密斯小姐写关于两个女人的小说,和她那些关于两个男人的小说同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