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80年代如此大方而具有绅士风度的顾城,到了90年代,怎么小气到连两美元的纪念品都不愿买给儿子了呢?后来,舒婷才知道,顾城突然“小气”起来,实在有着说不出口的苦衷:“因为他确实太没有办法了。他那个小岛要分期付款,如果他没付款,银行要没收回去,拍卖,他就无家可归。木耳寄放在酋长家里,酋长就到法院去告他们不能负父母责任。顾城没有钱雇律师,他就替顾城雇了一个律师,酋长居然自己请律师跟顾城打官司。顾城说,为了表示他有抚养能力,他要象征性地每年给这毛利人酋长付一点他儿子的抚养费,不然要剥夺他的抚养权利,毛利人就想把这孩子接管。为了保住这个儿子,他必须还得付这个钱。所以他说:我在外面参加笔会,跑来跑去,所有的钱我都必须带回家去。”(《忆顾城》)
1981年,顾城也写过一篇关于舒婷的文章,这篇题为“爱的光波”的短文,题材似可归入时下报纸时常发表的人物通讯一类。文章通篇讲述的是舒婷的生活经历与诗歌的隐秘关系,没有涉及两人之间的交往。在文章中,顾城这样写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她的诗呢?是因为她新鲜的语言?是因为她独特优美的联想?是关于她性格的传闻?是因为她获得新诗奖?……呵!我想,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在诗中展现的那颗善良的心吧!”“有人把舒婷的思想归纳为‘博爱思想’,我觉得这是一种曲解。舒婷爱的‘人’,是人民,是和她共命运的中国人民。”顾城不愧为舒婷的好友,他是理解舒婷的。
舒婷与顾城情同姐弟,“朦胧诗”另一巨头北岛与顾城同样颇有渊源。
表面看来,虽然同为80年代中国诗歌界的代表人物,但顾城与北岛的形象、气质、作品风格等方面截然不同。无论从人生经历还是诗歌取向,北岛身上都具有一种勇于怀疑和担当的英雄气质,这种形象高大而倔强,令人尊敬和仰望。而顾城则像一个纯真的孩子,用天真的目光打量世界。北岛坚决、刚硬,毫不妥协;顾城稚气、单纯,充满童心。
这些特点,在1986年与北大学生座谈时表露无遗。“北岛持重木讷,面无表情,话少,但条理清晰。顾城着浅白色中山装,戴一顶白色绒线帽,白净脸蛋,巧笑动人,舌生莲花,是三人中最能说会道的。我记得有一张条子是要北岛回答的,北岛还在沉吟,顾城已接过话筒,‘这个问题我替北岛来回答’,张口滔滔不绝。不过,顾城说话的时候并不看听众,而是抬头望着空中的某处,他的声音也仿佛从某个极远的地方传来,仿佛山洞中幽咽的泉水,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顾城在说话,而是某个温柔的精灵通过顾城的嘴在说话。我敢保证连顾城自己都被那声音迷住了。”(西渡:《燕园学诗琐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