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
人怕热,庄稼不怕?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苗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
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吃过饭,弟弟就找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我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
我说:
“
妈,我挑重的那担吧。
”
“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
”
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我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
”
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
”
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
“
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
”
赶场的地方离我家大约有四里路,我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
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
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
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我问母亲,母亲说:
“
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
”
我说:
“
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
”
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气话。
果然,母亲说:
“
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
”
我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
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我和弟弟上学?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
“
妈,你喝点水。
”
我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她扇着。
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米细看。
“
一块零五。
”
米贩子开价了。
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
“
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
”
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
母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
“
一块零五?也太便宜了。上场还卖到一块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