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南方人物周刊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南方人物周刊  ·  “涨工资”,又一次出现在了中央文件里 ·  4 小时前  
每日人物  ·  晚8点的打折超市,年轻人抢不过大爷大妈 ·  8 小时前  
南方人物周刊  ·  高圆圆像一条小河 | 记者眼 ·  昨天  
南方人物周刊  ·  书香礼献儿童节,2025“阳光关爱·i读计划 ... ·  2 天前  
每日人物  ·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酒店都抢着卖枕头?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南方人物周刊

“能活着让社区赚钱的鸟儿,人不会让它死”

南方人物周刊  · 公众号  · 人物  · 2025-05-15 12:00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



观鸟


无论是北京的玉渊潭公园,还是上海的大宁公园,或是广州的流花湖公园,越来越多拿着专业摄影设备的人来到这里,等候着鸟儿的到来。2025年春天,演员李现到北京玉渊潭拍鸟的照片一度登上互联网热搜。在他的照片里,有鸬鹚捕鱼,苍鹭展翅。


在城市中生活,观鸟是人们为数不多的亲近野生动物的机会。鸟儿们何时来,最终到来的又会是哪几种鸟?这种未知性是都市观鸟的乐趣。


千里之外的云南西双版纳,在勐腊县勐仑镇的么等新寨里,观鸟成了可以预测的事。


科普作家花蚀是云南鸟塘的常客。最近的一次,他在云南住了半个月,先去了保山的百花岭,又去了盈江的犀鸟谷,一路看鸟塘。随着人们环境意识的提高,各地出现了越来越多生态游。打着“观鸟游”和“观鲸游”旗号的新机制真的有用吗?这吸引着从事生态保护报道工作12年的花蚀。花蚀是“80后”,大学读生命科学专业。2011年毕业后,他加入了果壳网。工作七年后,时任果壳网新媒体主编的花蚀辞职,成为一名科普作家和生态摄影师。对生态旅游的运行方式感到好奇的他,近几年特地去参加各类观兽、观鸟团,团友大多是爱好摄影的大爷。


鸟塘往往坐落于远离村寨的森林,周边草木丰茂。花蚀所在的鸟塘曾是一片没什么树的空地,因为附近一处泉眼的存在,原本就有不少鸟儿被水源吸引到这里栖息。花蚀藏在专门为观鸟者准备的铁棚后,身边是几位操作长焦相机的拍鸟人,他们等待鸟群的到来。


游客们等待的时候,鸟塘的主人飘海走近,发出一阵专门吸引鸟的哨声。一群胸腹银白、眼上有黑带的小鸟相继飞来。银胸丝冠鸟是这个鸟塘的明星鸟种。在飘海的一号鸟塘里,它们全天可见。飘海再走进林间,挂起专门吸引鸟的盛有面包虫的椰壳。鸟群惊飞到几米开外,又被吸引到椰壳旁。


铁棚后,来自观鸟者的一阵阵快门声响起。


鸟塘自诞生以来就伴随着争议,由于缺少行业规范,诱鸟抓鸟、掏窝贩卖偶有发生。用食物把鸟类吸引到固定地点供人观看和拍摄的方式,在许多观鸟人的眼中“不够高级”。2024年中国野生生物影像年赛在规则中指出,“不允许使用可能对野生生物行为、状态产生影响的任何诱饵。”通过诱拍实现的摄影,不属于野生动物摄影的范畴。花蚀还听说,有人甚至把蛇钉在木头上来吸引鸟。


花蚀仍然会去鸟塘,有些鸟在那里才更容易看到。大学时,花蚀做过鸟类鸣声的方言研究。他举着定向麦克风,拿着播放鸟类鸣声的喇叭,四处找鸟。苦苦找过鸟的他明白,鸟儿常在特定的地点出没,而在广袤森林中寻找特定的鸟类与大海捞针无异。“它确实与最纯粹的野外看鸟的感觉不一样,但在最纯粹的野外,也要找鸟点。”


花蚀只看鸟,不去记忆鸟种和数量。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观察本身。儿时,教室窗外的鸟比课堂更让他好奇。他看鸟儿在做什么,也听它们的鸣叫。到现在,花蚀也很难移开投到鸟儿身上的目光。他不仅爱观察鸟,也注视着鸟儿生活的广阔自然。花蚀思考着,什么样的行动才能让保护自然的理念更落地?


2019年,西双版纳植物园的师生组队来到勐仑镇的村寨,寻找双辫八色鸫。抵达村寨时,他们发现,本应有双辫八色鸫出没的地点,竟然放着二十多个捕鸟的钢丝扣,周围则是散落一地的羽毛。从那时起,版纳植物园开始帮助勐仑镇的村民建设鸟塘。


2022年,除了不能营业的雨季,在七个月内,鸟塘主人飘海收入了十万多元的门票钱。观鸟人花费的不只是门票。他们吃的盒饭、上下山的接送服务,飘海都交给其他人做。鸟塘的收益还惠及其他村民:村中有两个大家族,飘海建成一个鸟塘后,又帮助另一个家族也建起了鸟塘。他拿出门票收入的10%用于村寨建设。在版纳植物园的帮助下,不同的村子根据环境区分鸟塘。有些鸟塘以石灰岩为生境,有些则以密林为生境。截至2024年8月,么等新寨已经有了十个鸟塘,整个勐仑镇有十几个在建的鸟塘。


▲塘主飘海正在布置鸟塘


“能活着让社区赚钱的鸟儿,人不会让它死。”花蚀说。


鸟塘落成后,盗猎绝迹了。云南另一端的盈江犀鸟谷,花蚀已经去过三次。某个鸟塘里,有两个捕鸟人伪装成观鸟的游客,要买塘主的盒饭。趁塘主取饭的空当,两人撒网捕鸟,恰好被返回的塘主撞见。他们被摁住不放,警察到来才被松开。村民闻讯,震惊地前来围观:竟然有人敢抓鸟?


如今对鸟类的保护程度,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对于如何与当地人打交道,花蚀摸索出了一套方法。跟人聊起过往的狩猎经历时,问“某种鸟有没有打过”,答案不一定真实。有人心怀戒备,有人夸大其词。这时换个问法,就能得到更准确的答案:“某种鸟,好吃吗?”有人会告诉他,哪些鸟好吃,而哪些鸟的味道让人难以恭维。不只是鸟,过去其他动物也逃不过成为食物的命运。


“在过去,很多生态一线社区的居民一直在打鸟、抓鸟,鸟儿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哪怕是作为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的鸟,其实也卖不了多少钱。这个现实不免让人觉得滑稽和心痛。”奚志农说。他是云南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也是花蚀的师父。上世纪80年代,奚志农便开始接触野生动物摄影,在四十多年的野保工作中,他见过许多令人惋惜的现场。“但是如今,过去科学家们研究了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一些濒临灭绝的雉鸟,都成了常见的‘大菜鸟’。”奚志农曾经反对鸟塘,现在他对鸟塘“不支持,也不反对”。


在大自然中生活的不只有观鸟人想要看到的鸟,还有其他鸟类和动物。花蚀曾经看到,在盈江犀鸟谷里,大金背啄木鸟落在树上。高大的四数木已经死去,树干仍然矗立。它开始啄木,敲击声清脆,响彻山谷。那啄木声让花蚀难以忘记。犀鸟住的树洞,便是由它们开辟的。而在这块栖息地中,动物间的联系千丝万缕——不仅是鸟,兽也在鸟塘里繁衍生息。


花蚀把这些自然保护的故事记录下来,结集成书《我不能在鸟兽身旁只是悲伤》一书,在2025年3月出版。他希望能让更多人知晓这些野生动物保护的故事。与此同时,他持续在互联网更新着自己在野外的步伐,也纠正人们对动物的认知误区,比如红原鸡并非家鸡、昆虫不应该用有害有益来定义。在容易夸大、造成误解的社交媒体时代,花蚀有着充分的科普人自觉,在他看来,一线的动保故事有没有意思、能否吸引人,“很多时候是由故事的阐释决定的。”


在花蚀看来,只有当保护与利益绑定在一起时,自然保护才会成为可以长期持续的事情。比如观鸟产业,花蚀自认为是盈江观鸟产业的支持者,“鸟塘、诱拍都有一些害处,但再坏,坏得过打鸟吗?”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