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很多与美国大都市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个人和利益团体,也同样得益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少数人统治规则。立足于城市的公司和资本家总是在州议会和联邦国会的大厅里竞逐权力,在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铁路公司和其他公司一样,完全收买了州议员和国会议员。从 20 世纪 30 年代开始,这些人极力游说立法机构,希望限制“新政”的影响力。到了 20 世纪中期,很多企业和商业组织的领袖相信,来自偏远与人口稀少地区的议员,比来自城市的议员更可靠。这些工商领袖积极捍卫既有的选区划分方式,希望立法机构能够倾向于工商企业,抵制劳工和工会,降低税收,限制政府开支,将政府监管降至最低程度。
在整个美国,选区划分上的不公问题,既涉及根本性的公民权和选举权之争,也与劳资双方的对抗相关。
在工商企业密集的美国东北部和中西部,尤其是在人口稠密的几个州,比如伊利诺伊州、密歇根州、宾夕法
尼亚州和纽约州,那里的大城市容纳了大量的蓝领工人和少数族裔居民,选区划分上的不公,限制了劳工和民权积极分子的政治权利。相比之下,在美国的南方,劳工组织比较弱,选区划分不公成为“白人至上”的基石,保证了在最积极支持种族隔离的选民中,能选出最多的代表,由此也进一步推迟了非洲裔美国人获得公民权和选举权的进程。 20 世纪的车轮滚滚向前,城市及其郊区的人口在急剧膨胀,而选举议员的选区划分却基本维持不变,少数人统治的问题在各个地区都更加严重。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个体公民、城市官员与妇女选民联盟之类的市民组织开始寻求解决之道。
但是,因为在位者的联合阻挠,他们的努力一再失败。
当选议员不愿重划选区,丢掉自己的席位,他们忽视州宪法的要求,也不害怕法律或政治上的追究。州法院虽经常认为选区划分不公违反了州宪法的要求,但同时判决表示选区划分问题属于州议会的立法范围,法院不能干涉。 1946 年,在对科尔格罗夫案的多数意见中,菲利克斯·法兰克福特( FelixFrankfurter )大法官暂时排除了联邦司法干预选区划分不公的可能性,他写道,联邦法院不能踏入这样的“政治棘丛”。尽管他也看到,在科尔格罗夫案中伊利诺伊州的国会选区划分极其不均衡,但是法兰克福特还是认为,只有州议会和州法院才有权解决选区划分争议。在接下来的 15 年里,联邦法院引用法兰克福特大法官在科尔格罗夫案中的意见,拒绝受理涉及州议会和联邦国会选区划分不公的案件。
1959 年,田纳西州议会又一次否决了重新划分选区的提议,自 1901 年以来每年都是如此。该州最大城市的议员提起了后来成为贝克诉卡尔案的诉讼。三年后,意见不一的最高法院推迟判决田纳西案提出的问题,但仍给主张重划选区的积极分子带来了一场重大胜利。尽管法兰克福特大法官提出了激烈而充满激情的异议,最高法院还是判决联邦法院有权决定立法选区划分不公是否违背宪法第十四条修正案的“平等保护条款”。对于大法官而言,田纳西案的判决意见同样非同寻常,它促使最高法院的两名大法官最终辞职。
贝克诉卡尔案并没有像我们后来常常误解的那样,为州政府确立了一条划分立法选区的标准,但是这项判决确实为联邦法院打开了一扇大门,允许诉讼当事人挑战拥有过多议员的乡村与小镇选区。这样的诉讼随之而来,形成一场运动,将近 40 个州的律师和原告提出诉讼,宣称本州议会和国会选区划分不公。
1963 年 10 月开始的那个开庭期异常喧嚣,其间曾因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的悲剧而中断。在这个开庭期,最高法院庭审了七件关于选区划分不公的案件,并发表了法院意见。在每一起案件中,最高法院大法官都必须面对他们在贝克诉卡尔案中所回避的问题:宪法中的“平等保护条款”到底要求怎样的选区划分标准? 1964 年 2 月,最高法院宣判了威斯伯利诉桑德斯( Wesberryv.Sanders ),这是来自佐治亚州的一起选区划分案。最高法院判决说,每个州划分的国会众议员选区都应该尽可能地包含同样数量的居民。在处理国会议员选区划分不公的问题上,最高法院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但是接下来的行动却更重要,也更具争议性。 1964 年 6 月 15 日,最高法院宣布,宪法中的“平等保护条款”要求实施两院制的州议会的每一个院都应该按照“一人一票”的原则划分选区。这一判决让很多人大吃一惊,连要求重新划分选区的人也没有预料到最高法院的步子会迈得如此之大。最高法院挑选亚拉巴马州的雷诺兹案作为载体,来宣布这项判决。最高法院提出,美国联邦国会中的一院(联邦众议院)主要按照人口分配议席,另一院(联邦参议院)依据其他因素分配议席,这种“联邦模式”并不适用于各州。同一天判决的卢卡斯案,虽然没有雷诺兹案那么知名,却是最高法院那天所作出的最重要的判决。在卢卡斯案中,最高法院明确表示,尽管多数大法官在雷诺兹案中提出的选区划分标准不那么严格,但是该案的判决意见要求州议会两院选区的划分不得偏离人口数量平等的基本原则。到 20 世纪 60 年代末,最高法院已判决所有选举产生的市县一级官员,包括市议会、县议会议员与学区委员会委员等,都必须遵循同样的选举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