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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王林更神的大师,下场也比王林更惨

中国新闻周刊  · 公众号  · 社会  · 2017-01-13 20:27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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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把朱方旦吹得神乎其神,李光地仅从他著的书里别字无数,就断定此人是个忽悠大师,所以坚决不跟他扯上关系。


只是,清廷要员多颟顸之徒,所以,朱方旦最后赚得盆满钵满,衣锦荣归。


大师是怎样倒下的


康熙十二年,平西王吴三桂发动军事政变,台湾郑氏也趁机反攻大陆,一时之间,清廷风声鹤唳。这时康熙忽然想起朱方旦来,怕他被反动势力利用,便宣召他进京,询问时局发展,试探他的政治倾向。朱方旦答得滴水不漏,康熙甚为欣慰,对他更是礼遇有加。而那位曾把他抓来北京的湖广巡抚董国兴此时解任在京,见朱方旦受皇帝如此厚待,怕他报复,竟吓出病来。 朱方旦闻讯去探望,用无根水一杯,以朱笔在水面上画符,董国兴服后即痊愈。


朱方旦得皇帝垂青,一些地方大员也对他顶礼膜拜。如康熙十三年,征讨吴三桂的宁南靖寇大将军顺承郡王勒尔锦由于指挥失误,退守荆州,就常找朱方旦问卜,预测战局走向,并赠其圣人里、圣人堂匾额。湖北巡抚张朝珍也认为朱方旦果一奇异神人,并 赠给圣教帝师匾额 。这就不是一般大师能得到的荣耀了。


荣耀达到顶点的同时,厄运再次降临。朱方旦万万没想到,他得到地方大员的顶礼膜拜,却再次触怒了康熙。对勒尔锦的“军事不决问尔枚(朱方旦字)”,康熙直接批了:“军机大事,万不可听其蛊惑。” 朱方旦再神,在康熙眼里也是个汉人术士,岂可干闻军事?这已触及康熙底线了,最高指示一下,朱方旦离开勒尔锦,云游去了。


到此为止,朱方旦只是失宠而已。康熙如此严厉的警告,真正聪明的人,从此就应该低调行事,从皇帝的眼皮底下消失,不再成为他的眼中钉。但朱方旦不知真以为自己是神人,还真是为了真理勇于牺牲—— 在被严重警告之后,他又做了一件有清一代最危险的事:著书立说。


云游湖广、江浙的几年时间里,朱方旦将自己的身心修炼所得,写成了两本书:《中补说》与《中质秘书》。那时候文禁虽严,但出书很容易,根本不用什么书号,朱方旦边写边印边发,其中有两本就到了时任翰林院编修的王鸿绪手中。王鸿绪看到朱方旦的书,如获至宝,第一个跳起来参劾朱方旦,说他诡立邪说,妄言休咎,煽惑愚民,诬罔悖逆,认定朱方旦犯有诬罔君上,悖逆圣道,摇惑民心三大罪行,恳求康熙大奋乾断,将朱方旦及伊党按律严处,则于万州之道统人心幸甚。


不难想象,如果朱方旦这两本书还是康熙红人时写的,给王鸿绪一百个豹子胆,他也不敢随便给朱安罪名。现在朱已被皇帝所贬斥,落井下石,方显文人本色嘛。


本来,朱方旦一直让康熙放心不下,王鸿绪的奏折无疑起到了递子弹的作用。康熙借势发力,把朱方旦逮起来。这一次,朱大师再也没有狗屎运了。


大师为什么倒下


不少史家把朱方旦案归入文字狱,因为他的书确有犯忌之处。


在那两本书里,朱方旦跟大众分享自己练气功、养生、健身的经验——仅仅这些那也没什么, 让他身首异处的,另有两处捅了传统卫道士的马蜂窝。


首先,朱方旦在书中提出,脑才是人的思维器官,是心理、意识的物质本体。在书中他如是说:“古号为圣贤者,安知中道?中道在我山根之上,两眉之间。”所谓中道,即人的意识;中道在山根之上、两眉之间,就是说意识是在脑子里形成的,跟心无关。


这理论现在小孩都懂,但在三百多年前,这不亚于日心说对地心说的挑战。几千年来,中国人都认为心是人的思维器官,孟子说:“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这句话一直被奉为圭臬,现在朱方旦如此颠覆,剑指圣贤,岂不正是诡立邪说、煽惑愚民?


朱方旦所犯的第二大忌,是肆诋程朱,即肆意诋毁理学家。满清入主中原,吸取蒙元的教训,几乎全盘接受了儒家的价值观,并将它作为“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程朱之学因为更利于统治,被满清皇帝捧成跟孔孟齐高的圣人(后来康熙还将朱熹“升配大成殿东序为十一哲”,位列孔子身边)。而朱方旦居然在文章中大肆指摘程朱理学的荒谬与迂腐,如此挑战官方意识形态底线,不是找死就是找屎。


康熙二十年,朱方旦下狱。之后,康熙还假惺惺地玩了一下程序正义,跟诸大臣殿议,该如何处置这个狂妄之徒。不出所料,明珠、李蔚等满汉大学士纷纷表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康熙要的就是这样的民意,结果,朱方旦斩立决,弟子斩监候,全国查抄其书,再全部销毁。


出人意料的是,朱方旦下狱后,虽然也遭遇落井下石,也没有陈有西那样的大律师为他辩护,但曾经很粉他的顺承郡王勒尔锦却逆流而动,极力向康熙进言,求皇恩浩荡将他赦免。勒尔锦也许真是出于爱才,觉得朱方旦本领通天,死了可惜。他却没想到,正是他的求情,坚定了康熙杀朱的决心。康熙最恼怒的,就是一个汉人术士居然插手军队,连勒尔泰这样的皇室至亲、军方高层都被朱洗脑,现在他自己身陷囹圄,正好戳穿了他能预知未来的谎言,而你居然还不醒悟——于是,在杀朱之前,康熙索性将勒尔锦先撤了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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