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晚,你梦见了你从未谋面的皇帝,他是你今生唯一想见到的男人。因为你是为他而来的,也是因为他被永生囚禁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宫院深处。
你梦见十五岁的自己走在染满露水的草地上,露水沾湿了罗袜。你停下来,想捉住一只敛翅栖在草叶上的红色蜻蜓,突然地,四处浮起一阵轻雾,你发现自己堕入白色的包围,你惊慌失措,不知道哪里是回去的路。那一刻,你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懊悔。但是雾很快就散了,你看见一带漠漠的云烟在不远处飘渺,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那片云烟里走过来,他的面目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模糊,但你认为你听清了他告诉你的句子——他是你的皇帝。
天哪。你叹息一声。你说你一直想见到他,可是一直也没能排到你。
“是吗?”他有些惊讶。
“听说你已经死去好久了。”你说。并不恐惧,当然也不悲哀。
“不,”他声音模糊地回答,“皇帝是永远不死的。”然后他命令你跟随他,他说为了补偿你,他要指给你一条走出皇宫的路,这条路从来没人走过。
他拉着你的手,一直向草地尽头走去,在一排写满字符的石碑前,他狡黠地说:“永远别相信写上去的字!”而后,你看见一条白色的路从你的脚下伸展开去,在转折的地方,有一道朱红的大门。
你向那条路上张望,希望发现点什么,当你回过头的时候,你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他宽大的衣袂在云际间飘浮。然后你就醒了。
你走出了昏暗的矮屋子,你和那个在树下逗鹦鹉的白发宫女告别,但她并不理睬你。你走了几步,回头望一眼的时候,你看见槐树边有一缕淡漠的白发随风飘摇。你心里动了一下,便走了。你并不知道那个用一生的时间等待告诉你走出大门的白发宫女已经死了。而这一切,像一场轮回一样令人迷惑。
你寻着梦的足迹,穿过水滨的草地,找到了那条白色的路,在路边,有一块写满字符的石碑。那上面写着:“水尽处是路,路的边缘是水。向北方。”但是你并不认得那些字符,所以它们无法扰乱你的直觉,你寻着梦境和直觉的引导朝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走去。你认为它就在不远处等着你去敲开和穿过。
你果然找到了它。在转折处,你看见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它森严地关闭着,两只巨大的铁环厉厉地盯着你,仿佛一个冷面具。你走过去,用你纤弱的手指去叩打门环,但是没有声音。你想这可能只是一个假设,你还可以采取别的方式,于是你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推那扇大门。你当然推开了它,因为它只是虚掩着,推开很容易。
门里并没有出乎你想象的东西。假山和藤萝都像你在矮屋前见过的一样,蝴蝶寂寞地停在半凋的红色花瓣上,没有鸟鸣,也没有人影。正午的阳光雪亮亮地倾了下来,你看见自己的影子变得很小,这在矮屋前的那些日子里并不常见。你带着小小的影子,穿过那些细碎的树叶,向你的路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