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觉得50—70年代特别有意思的文本,特殊性的文学材料,包括会议记录,自传,交代材料,公开信,私人书信的公开印发,以及日后的回忆录,等等,这样一些文本,会构成一个独特的时代文本体系。
从来没有一个时代(估计以后也很难有)的文学体制内,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人人写自传,人人写交代材料的盛况。胡适是提倡每个人写自传的。但是二者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这个时代的自传或交代材料,作者必定都带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战战兢兢的心态在写作。这种自传有特定的读者,不是写给全国人民看的,也不是写给文学读者看的,而是写给某些想象中的、能够决定你的生死前途的,或者说在这个文学体制中,能够为你的观念,你的主张,甚至你的人生投下一票的人在看。而且,论争者、角力者写下的东西,彼此之间未必互相看到,只是当时的审判者,后世的研究者有可能看全这些文本。这种写作的特殊性,别的时代我觉得很难出现。
做当代文学研究,特别是50—70年代,大家都知道,档案解密问题是最大的一个障碍。只有在因缘际会的偶然情况下,研究者才能看到一些“内部性”很强的材料,才能够发掘出当时看上去好象是整体一块,而且显得很光鲜、很坚固,里面却四分五裂、分崩离析的复杂体制,让我们能够打开一个洞,去窥见政治/文学体系运作的内况。这些材料的珍贵性在这里,对材料进行解读的重要性也在这里。
如上所述,《材料与注释》面对的是一个时代的独特文本。如何通过这些独特文本去呈现时代独特的文学体制和文学观念?研究者需要做出一个选择。像李洁非《文学微观察》是将列出一系列关键词,如“宗派”“会议”“斗争”等等。洪子诚采取的,是将材料推到前场,研究者作为注释者退到后面。研究者的隐身和退居幕后,构成了《材料与注释》的写作策略。
这种写作策略很容易让人想到古代文学研究的“集注”,或者类似陈平原、夏晓虹在《图像晚清》里采用的小说材料与报刊材料互证的形式。但是50—70年代的文本“内部性”,不同立场的叙述者往往处于“背靠背”的境况,研究者博采各种材料,以此完成的背景介绍,语境重现,乃至跨越时空的文本互证或互驳。
我觉得研究者退居幕后的好处有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