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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点,岸边突然骚动起来。公园的湖面瞬间变成电影节的红毯现场,所有的长焦镜头几乎在同一时间调转方向,一齐对准了这只飞来的“明星”,“哒哒哒”的快门声密集地响起。
万众瞩目下,头顶凤冠、身披金甲的凤头䴙䴘划开水面,喙中衔来意味着“花环”的杂草,献给它将求偶的对象。
“献花”完后就是一段“交际舞”,两只凤头䴙䴘面对面,时而摆头呼应,时而撞胸互动,颈项因相撞,恰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心形。
这些画面,一个不落地被在场的每一个相机记录。有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放下自己手里的单反,又看看身边大爷大妈的设备,就着刚刚停下的快门声接连感叹:“这就是金钱的声音。”
突然,平静的湖面被一阵缠斗打破,刚刚还在互相试探的两只鸟,以一方啄向另一方脖子上的羽毛拉开斗争的帷幕,翅膀扑腾溅起几十厘米高的水花,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几秒。人群中,有人发出好奇的疑问,小孩则是一边欢呼一边抢过家长的手机,急着录下这一幕。
一位热情的大爷,自觉担任起给游客科普的职责。与其他人在临近水面的台阶上架机器不同,他的三脚架立在离人行道更近的地方。大爷告诉我,他从退休就开始“打鸟”,已经两三年了。
一个下午,至少有七八对家长带着孩子在他的机位前停下,问这是什么鸟,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大家,这是凤头䴙䴘。
有时他用手比划,试图教孩子们䴙䴘怎么写,但因为这两个字太过复杂,最后大家还是带着疑惑走了。
网上有人说,是李现重新带火了“打鸟”这件事。但事实上,在城市的公园里观鸟拍鸟,早已成了一场全民参与的生态仪式。
清晨的玉渊潭湖畔,“长枪短炮”的镜头阵列中,既有扛着专业设备的退休大爷大妈,也有用手机记录惊喜的上班族。他们屏息凝神,等待一只鸟破水而出的瞬间。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北京是全球鸟类最丰富的首都之一,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它成为候鸟迁徙的重要驿站——全球9条候鸟迁徙路线中,3条穿过中国,全世界有记录的鸟类大概在11000种,中国占了1500种左右,其中,北京就有超过500种。
换句话说,在北京一座城市出现过的鸟类种类,甚至比很多国家都要多。
例如灰斑鸠这类“百年一遇”的珍稀鸟种在北京现身时,上千台总价值过千万元的镜头会瞬间包围一棵树,人们从杭州、上海甚至海外赶来,只为捕捉它振翅的0.1秒。
丰富的鸟种,让北京的公园里充满着各种“大明星”。玉渊潭的䴙䴘,南海子的长耳鸮,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震旦鸦雀,圆明园的戴胜……
在这座钢筋森林里,每片摇晃的树影都可能有它们振翅飞过的轨迹。
作为一个日常习惯把头埋进电脑的打工人,在来到玉渊潭公园之前,我心里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鸟有什么好拍的?
在现场,我遇见了王秀兰和她的三位鸟友姐妹,她们一起从四川来到北京,只为“打鸟”。王秀兰已经退休10年了。这10年,她为了拍鸟全国各地跑,已经花了100万元以上。家里人不支持也不反对,她“想拍就拍”。
像王秀兰这样,跟着鸟的迁徙而到处拍摄,也被叫作“推鸟”,世界上最有名的“推鸟者”之一,是美国的前总统拜登。
北京是王秀兰到过最北的城市,而䴙䴘是她此次来玉渊潭唯一的目的。其实她在四川也见过䴙䴘,只是距离很远,不像在玉渊潭这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