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单读
《单读》出版物(前《单向街》杂志书)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新周刊  ·  跟风去浏阳,年轻人198元买浪漫 ·  5 小时前  
新周刊  ·  粽子到底有几个角? ·  昨天  
三联生活周刊  ·  欧冠现场,当一个中年人喜欢的球队又输了 ·  2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单读

人能活到青少年时期真是个奇迹 | 单读

单读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6-02 09:29

正文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



跳棋


撰文:约翰•马斯登

翻译:李鹏程


人能活到青少年时期真是个奇迹。青少年能长大成人真是个奇迹。



好安静。我不知道几点了,也许是两三点吧。我应该已经睡了几个小时,我不太确定。


今天值班的是略萨修女和汉娜。略萨修女好像一头古铜色的大牦牛,汉娜则像一只白到发亮的蜥蜴,能迅速又安静地在宿舍里溜进溜出。平时她们俩一起值夜班的时候,基本都是坐在桌子旁窃窃私语。我虽然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但她们的轻声细语却仿佛在对歌,略萨修女的低沉、严肃,汉娜的轻松、欢快,交织在一起时,好似一首摇篮曲。


但是,现在她们却不在桌旁,可能是跟 109 房新来的那个在一起吧。刚到的时候,他连着大吼大叫了几个小时,不过现在他也安静了。一切突然间都安静了下来:没有呼噜声,没有吱吱呀呀的电梯声,没有跑去上厕所的声音:刷拉—刷拉—嘎吱—滴哩哩—哗啦—嘎吱—刷拉—刷拉。这是我最讨厌的声音,我宁愿听人尖叫也不想听这个。


我很开心现在自己住一间屋了。从记事起,我就一直有自己的卧室,只有在学校组织集训营时和别人一起睡过。


不对,我的意思是,和别人“同住一间屋子”。天哪,我太讨厌这种不管你说什么,听起来都好像跟性有关系的情形了。真的很讨厌。


去年在学校,我们聊到丹尼尔·莫里西时,我说,“丹尼尔好坏的,”然后唐妮亚就说,“对哦,你当然最清楚。”


我指的就是这类情况。


大家嘲笑我的那种样子,这才是我真正想说的。你会因为害怕被嘲笑,什么都不敢说了。笑本应带着爱意,像个拥抱那样把你包住,可每当笑的对象是我时,那笑却似乎有些残忍。


不过,我比有些人好多了。比如西蒙娜,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能受得了,老是被羞辱,被每个人羞辱,有时甚至被老师羞辱。想讲个笑话,却要听我们这些残忍的嘲鸫嘲笑鸟告诉她我们觉得笑话怎么样;想在戏剧课上找个搭档,等着人来问,却最终却只能由埃迪夫人给她安排一个,而那人却翻着白眼,能躲多远是多远;我们出去郊游时,她也只能一个人坐在大巴的最前排。看到这样的西蒙娜,我总会浑身哆嗦,因为我明白,那搞不好就有可能是我啊。到底是什么让某些人不受欢迎呢?西蒙娜身上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她住在劳斯顿大街上的一栋大房子里,门前的车道上停着两辆奔驰车;她冬天去银山、夏天去普罗维登斯湾度假;她父亲经营着康威地毯和其他一堆其他的公司。他们四年前还靠着萨姆上将赢得了欧克斯马赛。


对吧,你还要怎么做?要有多少分才受欢迎?你需要攒多少分?


这就是为什么我看着西蒙娜会哆嗦。我已经算过好多次自己的分了。这些年来,我经常会望着我的朋友们好奇,萨里、佐伊、詹娜、肖恩,还有后来回美国的金,她们喜欢我什么?假如我犯个什么错,会不会就此完蛋?如果我有个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家庭,如果我 住在列侬街或者埃弗雷特西街,穿着 Reward 牌的衣服,我会不会不再是她们的朋友,而成了奥普拉脱口秀里的嘉宾?“没朋友的少女”,“所有人痛恨的少女”,“从少女王到变态王”。



人生看着真脆弱,仿佛你正走在高速公路的正中央,大卡车从两边呼啸而过,震得空气都在颤抖,把你吹得东倒西歪,你伸出胳膊来想保持平衡,却被一辆车撞到一根胳膊,让你打起转来,你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举着胳膊哭啊哭,另一辆车过来把你碾死了。你根本无处可逃。你的身体就是一堆骨头和肉,仅此而已。有太多的东西在敲你、打你、伤害你,留下一块块的淤青。


人能活到青少年时期真是个奇迹。青少年能长大成人真是个奇迹。


走廊里又传来了声音。很多人在走,在忙什么,在低声说话。我可以从门下的缝隙里看到人影迅速地走来走去。员工和病人的脚步声还是好分辨的,因为员工的走路声听起来很有目的性。


我猜他们又收了一个新病人,有时候夜里会到一些,埃斯特和艾米内就是那会儿来的。

我真希望我能睡着。我好想睡着,但我越想睡就越睡不着。我以前睡觉从来没什么问题。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儿,这只是又一件罢了。所以我有些好奇,现在是谁占据着我的身体:我心中混杂的这些情绪和想法到底是什么?现在不光是身体之外的事情在威胁着我的平衡了。各种感受在我体内如暴风雪一样在呼啸,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互相撞在对方身上后,又摔了回去,头晕目眩地抹着鼻子。我克制着它们,但我也经常会想,如果它们全逃出来会发生什么。我脑子里的游乐园溢到了大街上。整座城市都会被它们控制。疯狂又不顾一切的影子互相在城市里追逐。所以我把它们关在里面非常重要,但这也着实耗尽了我的全部力气。它们想要爆发出来,而我制止住他们,就等于在拯救世界。


昨天在休息室的时候,奥利弗跟我说:“也许在这儿待着,到最后会有点儿好处吧。”


“什么?”我问。


他想了好一会儿,又说:“或许我们能多了解一下自己,找到那些我们以前都没意识到自己拥有的部分。“


“但我不想找到什么新部分,”我抱怨道,“我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就挺满意的。”


我当然不满意了,但是我自己不太清楚这一点:这就是差别所在。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在这里常玩儿的游戏,就是假装自己以前都是社交达人。唯一不参与这个游戏的就是埃斯特了,艾米内有时候也不会。


走廊里的吵闹声渐渐变小、变弱了。周围现在似乎更黑、更冷了。我感觉自己记得在这里日夜经历过的每一分钟。在某种程度上,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有时候,很多时候,我只想离开这里,回家去;但有时候,我却想永远留在这里。现在这会儿,我想永远留在这里。我觉得在这里很安全。他们都认识我。我想也不认为他们也不会伤害我。我喜欢那些永远不会变化的琐碎细节,因为它们让人感到安全:到护士站领药时要排队,到休息室里打乒乓球,工作人员的换班安排,甚至还有辛医生每天早上进来时那声毫无创意的招呼:“沃纳小姐今天感觉如何?”








请到「今天看啥」查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