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蒋剑彪
:对 GMI Cloud 而言,并不存在必须优先选择“全球”或“国内”市场的问题。作为 AI Native Cloud 提供商,我们始终跟随客户的市场布局——客户走到哪儿,我们就服务到哪儿。即便产品面向全球用户,核心市场依旧集中在北美、欧洲以及东南亚、亚太等地区。与此同时,国内企业因竞争激烈,更倾向于出海获取利润。
我们的角色是为这类客户提供一站式 AI Native Cloud 解决方案,基于英伟达高端芯片,从裸金属到 GPU 云,从训练到推理,从北美到亚太,结点覆盖全球,为全球 AI 企业提供稳定安全、高效经济的 AI 云服务解决方案。
郭炜:
可以理解为:客户主要在国内,而你们帮助他们全球化?
蒋剑彪:
没错。我认为对中国新一代企业而言,真正“只做本土”的公司几乎不存在,除非是极少数依赖原始资源的创业项目。对于 AI 企业而言,走向全球、实现产品标准化,才是获取可持续利润的唯一出路。
戴冠兰:
硅谷初创公司通常先在美国做大,营收达到 2,000–5,000 万美元后,再将已验证的打法复制到欧洲。我们也以客户所在市场为导向,从创立伊始便同步布局欧美市场,这与我们的产品形态密切相关——作为开源基础设施软件,必须先在社区建立生态,再推进商业化,因此需要同时深耕欧美。
国内客户主要分两类:一是计划出海的本土企业;二是希望在中国落地的大型跨国公司。出海企业需采用国际通用技术栈,跨国公司进入中国则更关注合规与本地化。软件成熟需要时间,不能等到“果子完全成熟”才行动。我们有责任持续打磨产品、培养国内生态。欧美市场的收入可提供资金支持,但仍应深耕中国,以免错失长期机会。
郭炜:
真正落地时,初创企业面临资源与注意力双重限制,往往只能在目标市场之间“二选一”。创始团队需分头作战,先评估手中资金能否支撑一个市场跑出规模,再衡量产品市场匹配度(PMF)及各地 SEO、媒体、公关和营销生态的差异化本地化需求。
我倾向让新一代 AI 与基础设施类项目先布局美国,因其利润率更高、付费能力更强。中国市场则呈现“僧多粥少”局面:技术团队实力普遍强,但付费客户有限,竞争异常激烈。
如果企业尚未启动全球营销,先切入美国或许更具性价比。当然,若公司已在国内具备一定基础,也可把中国视作“根据地”。就像当年红军占领井冈山——资源虽有限,却能借此打磨产品、积累经验,再“农村包围城市”,逐步向更大市场扩张。
郭炜:在海外市场(如东南亚 / 欧美)验证产品市场匹配度(PMF)时,哪些技术指标比商业数据更关键?
蒋剑彪:
用户留存是首要指标,直接反映产品是否真正解决了用户痛点。AI 工具类产品通常“即用即走”,使用时长短,因此留存尤为关键。若次月留存率能达到 15% 左右,通常意味着产品已满足持续运营的基本条件。
其次是交互的本地化程度。不同地区的用户行为差异显著,App 界面都各具特色。工具型 AI 在交互设计上更需贴合当地习惯——完成同一任务所需的点击次数、操作深度,都会影响用户体验,必须依据各区域数据持续优化。
第三是稳定性与实时性。面向全球市场的 AI 产品竞争激烈,仅“AI Coding”一项就有 130 多个竞品。用户对服务中断或延迟的容忍度极低,因此需在全球部署推理节点,并能随用户增速及时扩容,确保访问稳定。
戴冠兰:
剑彪刚才提到的 AI Coding 赛道很有意思:市面上竟有一百多家竞品。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用户不直接使用 OpenAI 或 Claude 的 API?我大胆推测:Cursor 和 Windsurf 这些平台本质上在“批发” API——以更低价格打包出售 OpenAI 的算力和会员服务,因此能在留存和营收数据上表现不错,却可能一直处于疯狂烧钱状态。
在当前 AI 创业环境中,许多团队并不着眼于稳定的 Burn Rate(现金消耗率),而是先砸钱扩大用户规模、放大泡沫,让投资人看到其成为行业龙头的潜力。如今的 AI 行业或许类似 90 年代的互联网泡沫:三四年后泡沫破裂,九成以上公司会倒下,目标应是在泡沫散去后仍能生存。
至于 PMF,我认为无需过度纠结指标。当产品真正找到 PMF,团队会有明显体感——客户追着付费、主动要求服务。指标更像投资人评估基金的历史数据和财务指标:参考价值有,但很难给出直接的经营决策。例如,留存率下降后究竟该降价还是优化功能?数据本身并不提供答案,只能作为辅助判断。
蒋剑彪:
我刚才列举的那些指标,多半是投资人或产品经理关心的 KPI。回到第一性原理,真正重要的是——你的产品能否切实解决用户痛点。如果这一点成立,团队无需过度执着于 PMF 曲线,解决核心需求才是根本。
郭炜:
我们海外第一家大型用户是 J.P. Morgan Chase。与他们深入交流后,我发现他们关心的并非极致性能——数据量不如国内大,也不需超高吞吐;他们真正看重的是连接器丰富度、跨云兼容性以及对非结构化数据的支持。因此,PMF 的关键在于让核心用户推动功能演进,聆听他们的需求,比盲目追逐性能或其他单一指标更具普适价值。
郭炜:怎么判断自己做好了“出海准备”?主要需要本地化哪些问题?出海前有哪些必做功课?
蒋剑彪:
还是要回到产品本身。首先,在本土市场,你是否已验证其商业模式?用户留存、付费转化等核心指标是否稳定?若连国内 PMF 尚未明确,贸然出海往往得不偿失。
第二步是评估海外需求。是否做过小规模用户调研?是否通过竞调,确认目标市场是否仍存在未被满足的需求或差异化机会?
第三,人才本土化至关重要。核心团队成员是否熟悉目标市场文化与商业规则?在欧美做生意,“财、法、税”必须同步,最好随时有律师把关。
第四,必须预留充足资金与合规预算。至少准备 12 个月的本地运营资金,覆盖法务、合规及营销试错成本,以免现金流断裂导致被迫撤退。当地数据隐私法规和行业准入政策也应提前由专业机构评估。
第五,适配供应链与基础设施。AI 类 SaaS 产品出海时,应在目标市场部署服务器节点,降低延迟并保证算力充足。
最后,务必重新审视竞争格局。如果当地已有三家以上企业占据 70% 以上市场份额,而你的技术、成本或模式又缺乏显著差异化,就应重新评估这一市场的进入优先级,或转向其他更具潜力的地区。
戴冠兰:
我想先下结论:真正决定能否出海的,不是准备细节,而是决心。创始人若能长期驻扎海外,甚至举家迁往目标国家,就已跨过最大门槛。外语能力并非关键,聪明的创业者总能找到解决路径。
但合规是出海必踩的“硬坑”,欧美市场的法规远比国内繁复,就算国内有国密、信创等要求,其复杂度仍无法与欧美合规相比。至于东南亚,它并非一个统一市场,而是由多国、各自碎片化的法规组成。
例如越南有独立的信息安全法,条款细致而严苛。出海软件或 ToD 产品若把东南亚设为第一站,往往顾此失彼,我更推荐先进入体量较大的欧美市场。
文化差异同样重要。比如在中东,客户并不在意性价比或性能,而更看重你与王室的关系和连接,忽视和王室王储交往的礼节,合作就可能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