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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卜林:白海豹

文学家  · 公众号  · 文学  · 2019-06-22 09:21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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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特卡去深海捕鱼,回来后马上就来到他们的游乐场。她像母羊叫自己的小羊羔一样呼唤,除非她听见柯蒂克的回应,否则不会停止。然后她用前鳍开路,径直走向他,把小海豹们左右推开,掀翻在地。


其他的海豹妈妈也这样找自己的孩子,因此这个游戏场上的小海豹们总是得不到安宁。玛特卡跟柯蒂克这样说:“孩子,这里没有什么能伤害你,除非你躺在泥水里,把皮毛弄得癞巴巴的;或者伤口破了,把硬砂子揉了进去;还有就是在风浪里游泳。”


小海豹跟孩子一样,刚出生的时候也不会游泳,但是又总是蠢蠢欲动。柯蒂克第一次下海,一个浪头过来,就把他卷进了没顶的深水里。就像妈妈的歌谣里唱的那样——大脑袋沉下去,小小的后鳍浮了起来。要不是又有一个浪头把他打了回来,他就被淹死了。


于是,他躺在海滩边的水坑里,波浪正好没过他的身体,他学习划动双鳍让自己的身体漂浮起来。当然,他会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能把他卷走的大浪头。


两个星期后,他终于学会了用鳍划水。在这段时间,他反反复复地在水里练习沉浮,不知道被呛了多少次。有时候他太累了,就爬上海滩,在沙堆里小憩一会儿。然后再次下海练习,直到他自己感觉如鱼得水。


于是,你想象一下,他和他的伙伴们是多么高兴!他们要么对着大浪迎头而上扎个猛子;要么,跨着高高的海浪,随浪涌向遥远的海滩,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他们也落到地上;要么,就像老海豹一样,用尾巴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挠着自己的脑袋;或者,爬上伸出浅海湾的长满杂草的滑溜溜的岩石顶做游戏。


有时候,水里会有一条薄薄的像大鲨鱼鱼翅的东西正紧贴着海岸漂过来,他认识,这是逆戟鲸格兰普斯的鳍。格兰普斯很凶恶,他要是抓住年轻的海豹,就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所以,柯蒂克会像离弦的箭一样逃向海滩。那只鱼翅便会慢慢地若无其事地扭摆开去。


一进入十月,海豹们便三三两两地离开圣保罗岛。此时,这里不再有为争夺喂养小海豹的窝而起的战争了,“单身汉”们也可以随意地自由玩耍了。玛特卡对柯蒂克说:“明年开始,你就长大了,但是你得先学会捕鱼。”


柯蒂克和妈妈一起出发横渡太平洋,他跟妈妈学习怎样仰天躺着睡觉:把鳍紧贴身子收拢,小鼻子露出水面一丁点。什么样的摇篮也比不上太平洋上的波浪舒服,因为漫长的波浪摇荡起伏,柯蒂克全身的皮肤都被冲得痒酥酥的。


玛特卡说,这是他正品尝海水的味道。那种感觉是有点刺痛,又有点酸麻,这说明坏天气就要来了,他应该赶紧离开这,所以要快点游。


“不用多久,”她说,“你就知道该游向哪里了,不过我们现在最好跟着波帕斯,他是一只聪明的海豚。”


一群海豚在海底飞快地游着,小柯蒂克使出吃奶的劲儿紧跟。“你们怎么知道往哪游呢?”他气喘吁吁地问。海豚的头领翻了翻白眼,一头扎了下去。


“我的尾巴觉得有点刺痛,小家伙。”他说,“那就是说,一场风暴马上就要来了。跟上,如果你在‘黏糊糊的海水’(他指的是赤道)的南边,你的尾巴有点刺痛的感觉,那就说明你前面有风暴,那么你就得往北游。快点游吧,我觉得这儿的海水有点不对劲。”


柯蒂克时时刻刻都在学习。这只是他学会的很多很多事情中的一件,玛特卡教给他怎么沿着海底的沙洲追鳕鱼和比目鱼;从海草丛中的洞穴里挖出黑贝;还有怎么绕过海底一百英寻[1]深的地方的沉船残骸: [1]英寻,海洋测量中的深度单位,1英寻等于6英尺。


在鱼群中间,像一颗射出的子弹一样,掠进这边的舷窗,又从另一边游出来。当电闪雷鸣的时候,玛特卡教他如何在浪尖起舞,有礼貌地向短尾巴的信天翁和战舰鹰晃动自己的鳍问候他们,怎么样让鳍紧贴身子、弯起尾巴,一下子跃出水面三四英尺高。


她还告诉他,不要搭理飞鱼,因为他们身上没有肉。她教他在海底十英寻深的地方开足马力前进的时候,怎样一口咬下鳕鱼的肩胛肉;还教他坚决不要被小船或者渔船,尤其是划艇诱惑。不到半年时间,他对于深海捕鱼已经相当娴熟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水里。


忽然有一天,在胡安·费尔南德斯岛附近,当他正半睡半醒躺在温暖的海水里时,觉得全身晕乎乎、懒洋洋的,就像人类感觉春天要来了一样,他的脑海里又浮现起七千英里外的诺瓦斯托西纳的海滩,那里既舒服又结实,他和同伴们在那里玩游戏,他仿佛又闻到了海草的气味,听见了海豹的咆哮。


看见了海豹们扭成一团。霎时间,他掉转方向,不停地游向北方。一路上,他遇到了几十个同伴,他们都游向一个地方。他们对他说:“柯蒂克,你好!今年我们都长大了,可以在卢坎龙那边的激浪上跳舞了,还可以在嫩草地上玩了,不过,你这身毛皮是从哪弄来的?”


柯蒂克的皮毛现在几乎成了纯白色的了,这可是他引以为傲的,但是他只是说了句“快点游吧,我太想念那里的陆地了!”于是他们全都回到了那片故土。他们出生在那里,他们听见他们的长辈在雾气里战斗。


那天晚上,柯蒂克和一岁的海豹们一起跳起了火焰舞。在那个夏天的夜晚,从诺瓦斯托西纳一直到卢坎龙,大海里到处都是熠熠发光的火焰。每头海豹都像是燃烧着的油,在身后留下了一道亮痕。当他们跳跃的时候,波浪被他们迸发出的闪亮的火光击碎成无数片发着粼光的条纹和漩涡。


后来他们上了岸,来到“单身汉”的地盘,他们在青嫩的麦子地里肆意翻滚,互相聊着他们在海里的经历。他们讲起太平洋,就像男孩子们讲起他们去采摘干果的那个树林。要是有人能听懂他们的话,那么他回去一定可以描绘出一幅从来没有人画过的大洋地图。


一群成年的“单身汉”从哈钦森山上蹦跳而下,喊道:“小家伙们,让开道!海水深着呢,你们才知道多少东西?等你们绕过合恩角再说吧!喂,你这个一岁的小家伙,你这身白外套从哪弄来的?”


“不是弄来的,”柯蒂克说,“是自己长出来的。”他正想跟说话的那家伙干一仗,突然从沙丘后面出来两个长着黑头发和扁平红脸庞的人。柯蒂克从来没见过人,于是他低下了头。


而那些霍卢斯契基只是慌慌张张往旁边躲,然后呆呆地坐在那里干瞪眼,这两个人是岛上捕海豹的猎人首领克里克·布特林和他的儿子帕塔拉蒙。他们来自于一个离小海豹窝不到半英里远的小村庄,他们正在考虑把哪些海豹赶到屠场去(海豹和羊一个样,是被赶着走的)以便能套上海豹皮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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