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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导演改编鲁迅《铸剑》,先锋实验性的效果如何?

新京报书评周刊  · 公众号  · 读书  · 2018-01-24 08:57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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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杯加量的浓缩咖啡


《铸剑》这个故事粗犷豪放,用大写意的放纵手笔,描绘了与远古那个时代相契合的神话传奇。一个故事源远流长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隐喻和象征,在一个简单背景下,给读者复杂的意向,不同时代、不同经历的读者可以从中攫取不同的内涵指向自己的内心需要。

时至今日,《铸剑》故事里很多悖论和荒谬仍会让我感到茫然,眉间尺的人生只被赋予了“复仇”这一个意义,而在复仇路上,莫名地相信了一个黑色的宴之敖,义无反顾地交出了复仇的工具和复仇的肉体,这徒然的信任实在让我摸不到头脑,究竟怎样一种憎恨和欲望才能让一个人如此决绝。故事最后,仇人与复仇者竟不可辨,辨颅的闹剧倒让人感到了鲁迅的讽刺风骨,但却不禁疑惑,仇人和复仇者安放在一起,相互憎恶的对立面就那么不得已的面对着共同的永恒,这复仇究竟还有多少意义,难道故事的结尾不该是大仇得报,主人公仗剑携酒走天涯吗?这样的复仇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或许这也就是本剧导演亚日那选中这部著作的原因了吧。讨论剧目本身,亚日那作品带着浓厚的东欧风,持续压抑的氛围,以及对独裁者的描绘都是其特有的风味。开头红绿色调,古琴弹拨下的“前情提要”极具美感,东方大写意,大留白的艺术神韵得到了极佳的彰显。全剧光影的塑造与形象的简化给观者一个之前无法想象的《铸剑》,这种舞台表现形式易于诱导观众对故事进行思考。

本剧又具备西方文艺的具化特点,将想要讨论的内容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舞台和台词之中,而缺点就是劲儿使大了,限制了观众的想象以及寻求自身隐喻的力量,同时剧目本身又缺乏很好的阐明观点的方式。在节奏的把控上,全程压抑和深沉的苦涩,像一杯加量的浓缩咖啡,开头是苦,结尾是苦,回味还是苦。缺乏原作宴之敖献艺之欢快及辨颅之幽默这两处明亮的节奏调节,使剧作的观感上缺乏张弛感。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剧中的一句台词,“现在是正午,你此刻出发,一路向西,背朝太阳。”




3号观剧人:平平

王,时间,与轮回


虽然以前也看过不少话剧,但大多是比较传统的、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塑造人物和情节。运用这么鲜明的现代手法的戏剧,于我是初次相遇,带来的震撼无论从感官上还是思维上都是极为强烈的。

剧中贯穿始终的最重要线索是“王”与“时间”的关系,各个主题的表达也是在这个关系的演化中派生出来。我们说鲁迅对眉间尺复仇的传说进行了鲁迅式的展开,那么话剧《铸剑》应该是鲁迅小说的再改编。既有对原作主题的表达,也有另一个方向的解读。

前半部分的关系中,“王”统治一切,是万事万物的法则和尺度。弄臣说他有的是时间,他说:“我就是时间本身。”人们的“时间意识”就是服从大王的意识,他们盲目、从众的可笑生活方式对应于鲁迅先生笔下无处不在的愚钝国人。剧中一个人下达着口令(高声喊出时间),其他人据此做着一致的奇怪行为,让眉间尺无所适从的一幕,让人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大众对少数清醒人的压制,使得这少数人惶恐中容易加入到麻木的行为中。多数在无形中扼杀少数,这是无知之罪,这个方面是与鲁迅《铸剑》原作相通之处。

转折发生在王从高处走下之时。“我没有时间了!”他突然说。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时间”这个永恒的主宰面前只是个过客,“亚日那式”的展开就开始了。王死后三个头骨无法区分所隐喻的不再是鲁迅笔下的荒唐和无意义感,而是永恒轮回中众人的平等。再罪大恶极的人总有重新开始的希望,在不断的重生中人们得到救赎,重新得到纯真和快乐。

对鲁迅“铁屋子”比喻的改编也是主题升华的一个重点。我们都是生命的当局者。生命,就是剧中所说“太明亮的屋子”,而唯有死后,人们才回到黑暗,得到短暂的旁观机会;不过片刻之后,又将投入下一个轮回之中。在不止的时间中,轮回永远继续进行。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轮回的无止境并不代表人的无能为力。眉间尺“前世”的女孩说:“要是我们直接降生在生命的那一头,多没意思啊。”或许这样的轮回的意义恰恰在于让人具有——而不是放弃——变得更好的希望。

亚日那导演谈到他对“时间”的理解:不是一条线,而是一个球,不断地回到原点。对于这个观点我其实是不赞同的,但是戏剧成功而深刻地表达出了导演的想法。无论是否同意论点本事,这部剧提出这个问题,并发出了自己的议论,真是非常值得肯定了。




4号观剧人:井小姐

改编和超越,似乎造成了力量的消解


《铸剑》的“本事”本就充满传奇色彩,鲁迅的“新编”更是张力很大、可探讨空间太多的小说。而在波兰导演亚日那这里,先锋戏剧形式与力图超越文化的解读,反倒忽略、甚至消解了不少隐喻的力量。


比如导演曾说小说开头、眉间尺对老鼠的态度令他印象深刻,但在剧作中这个细节被删掉,眉间尺也由小说中那个被母亲担忧无法完成复仇大任的犹豫少年,变成为自我觉醒要主动替父复仇的角色(当然借助了哈姆雷特般的父亲还魂);王的无上权威以及干将丧命的直接原因,都统一用“时间意识”加以表现。


在剧作中,故事的很大一部分比重让位给了眉间尺的“十六岁出门远行”,律令和服从、情欲的加入等等,似乎都更加图式化也窄化了故事深度。最有意思的是导演让一位波兰演员用波兰语来演绎大王的角色。大王在N排高亮刺眼的黄光中出场时,我听到前排的几位波兰友人爽朗的笑声,大王的设置也成为剧中特别值得回味的亮色,不由让人联想将嗜血与专制的大王、与波兰这个“多难之邦”相联系的深意。不知是有意擦除这样的联想,还是刻意要将话剧“好莱坞化”,导演干脆直接添上一位说英语的黑人来扮演宴之敖者,加上第四个眉间尺反转女身、以示“政治正确”,这反倒有些画蛇添足。三颗头颅在鼎中撕咬的场面,被现代技术呈现在舞台幕布之上,演员发出类似犬吠的声音,已全无鲁迅“我将大笑”“我将歌唱”的身影。


顺便说,史可老师比从前更美了~~在交流环节,史可老师特意提到了导演对母亲形象的改写,认为导演赋予了母亲更多的饱满柔情,并将我们今天费解的子报父仇,转为古希腊悲剧的宿命之托。有意思的是,“天经地义”和“宿命”,真正的区别在哪里?又如何分别从属于“东方”和“西方”?作为中国人,是否我们都已无法理解那种“天经地义”,而需要用“国际化”的方式去阐释故事了?对了,宴之敖上堂被导演设计为“侠”一节,它的英文对译是“justice”(正义,公正),说好的“士为知己者死”、或者啥呢?很多东西似乎真的因为太久远了而离我们远去。


就我个人的观影体验,印象极为深刻的是铁屋子的譬喻变成了充满阳光的屋子的譬喻,是否打破铁屋子的讨论,也被置换为这样一句台词:如何从光亮的屋子中走出?“放弃对它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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