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似乎在冥冥之中我已要成为经济学者,连成为哪一种经济学者也好像早有定数——应用经济学者。这并不是把经济学应用到产业界或是结构性的问题上,而是在从事经济分析时,由制度面的背景来处理问题,因为我认为解决之道应同时兼顾制度架构与经济分析。
至于我要专攻应用经济学的哪一方面,也早安排好了。毕业后我担任的是商学系教授普兰特(Arnold
Plant)爵土的助理讲师,他也是我的指导教授。由于他的推荐,我才能获得奖学金以及助理讲师的职位(这是该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件聘用黑人教师的人事案,当然也引起一些反应。)基本上,他是位主张自由放任的经济学家,但我却不是。然而我们在经济学认知上的歧义,却无损于彼此的情谊。
普兰特是专攻英国产业组织的专家,他引领我走向这个领域,也建议我的博士论文选择这方面主题,所以我成为研究英国产业组织的“专家”。我深爱这个研究题目,因此也就乐在其中。
20世纪30年代的伦敦经济学院(和其他年代一样),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地方。校园里可以说是百家争鸣,那些所谓“热门”的学科,往往有两到三位教授竞相开课,互相竞争,懂得门道的人总是能享受到知识的盛宴。伦敦经济学院典型的高材生,由于汲汲于探索多种相互冲突的理论而脑筋灵活,还经常要分辨知识的真伪,所以富于怀疑精神。该校一向以培养优秀的经理人与差劲的国会议员而著称。
伦敦经济学院并不重视凯恩斯学派(Keynesianism),当时负责讲授此种理论的是年轻的讲师,知名的教授却对之嗤之以鼻。相反地,该校却是发展与推广新古典经济学(neoclassical
econmics)的先锋,特别知名的有希克斯(John Hicks)、亚伦(RoyAllen)、卡尔多(Nicholas
Kaldor)、哈耶克(Friedrich Hayek)、罗宾斯(Lionel Robbins)。
以事实验证理论
这就是我所处的研究环境。这个圈子里大部分的著作都是有关理论的建构:把文字转化为图表,再将图表转化为方程式。我是其中少数以事实来验证理论的人。
我在1937年获得研究产业组织的奖学金,从此开始投入这个主题。1948年,我抵达曼彻斯特(Manchester),并出版了《营运成本》(Overhead
Costs)一书,这是由我的博士论文修订而成。
我对营运成本感兴趣的部分,是当单位平均成本高于边际成本时的价格结构问题。柏莱图法则(Parto
rule)认为价格应该等于边际成本,但如果在上述情况中引用此法则,恐怕厂商就要关门大吉了。实际上,这种状况一如今天的航空业,在破产与独占之间摆荡。大多数经济学家倾向于强制施行边际定价,并补贴厂商边际成本与平均成本之间的差额。从整体产业政策的观点来看,这似乎不切实际,而且我们也无法认同其正当性,因为许多纳税人将会被迫为自己从未享用的服务付费。假如我们从使用者付费的观点来看,那么问题将缩小到如何将固定成本分摊到使用者这个课题上。就这项问题,我是从铁路“对交通载运者收费”的原则出发,并结合罗宾逊夫人(Joan
Robinson)提出的新差别取价理论(new price discrimination theory)。
营运成本另外一个层面是时间的面向。需求经常是不稳定且有波动的,假如产出的成品无法储存,势必会定期或不定期地发生生产能力闲置。如何分摊这方面的成本呢?我认为处理这个问题的正确方法,就是把固定投资视为生产者分担于不同时间内不同产出的联合成本,大家各自就其能力负担,而且这些支出的总和不能超过总成本。
因此,我论文的重点,是要探讨在营运成本的不同计算方式下,产业的价格系统如何,而不是着眼于单纯的单位产出成本。这些价格系统包括:复式定价、不同时段的差别定价、数量折扣、权利金折让以及相关的制度问题,如交易印花、指定采购等,而有关定价的法律史也是我的兴趣所在。由于往后的二十年,英国广泛地实行价格管制措施,因此我的著作也就有了现成的读者。
混合型经济的管理
这项有关产业结构的分析,成为我闲暇时著作的背景资料,这些著作包括1949年出版的一本小册子,名为《经济计划原理》(The Principles of
Economic Planning)。到今年正好成立满一百周年的费边社(Fabian Society),可以说是英国工党(Labour
Party)的智囊团。事实上,费边社成立在工党之前,并独立于工党之外。1947年,我曾参加费边社举办的一场研讨会,并宣读了一篇论文,主题是避免通货膨胀的重要性以及必须采取的措施,结果遭到毫不留情的抨击。我对于他们情绪化的表现感到惊讶,于是向大会秘书长说:“你们真的需要委托专人对管理混合型经济(mixed
economy)的问题和潜在风险进行研究。”他说:“为什么你不来做呢?”我想了一下,随即答应了他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