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跳钢管舞那些年,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相恋。
怀孕。
两人生下孩子。
这一年,他18岁。
孩子生下后,他与女孩因种种原因,于两年后分开。
20岁的人,开始独自打拼带娃的岁月。
他一个人跳钢管舞,一个人赚奶粉钱。
有时,他将儿子带到现场。
孩子坐在婴儿车中,睁着眼睛,看着嘈杂的现场和纷乱的舞台。
这是他最痛的往昔。
痛苦大抵源于愧疚,愧疚于没有给孩子健全的家庭、明亮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
因此,每每提及,都会哽咽。
后来孩子一点点长大,个头窜高,到了170以上,他渐渐放了些心。
几年以后,他到了北京。
依然夹缝求生。
岁月不断往前,履历不断刷新,但困苦依然存在。
他不再跳钢管舞,
但生存依然艰辛。
为了钱,为了交房租,他接了一些低成本的、粗劣的、几天就拍完一部的戏。
扮相很糟。
表现很惨。
在短剧中的一言一行,都像一个笑话。
只要拎出,尬得人五趾抠地,周身不适。
果然,这些困窘的、无奈的、被迫在人间挣扎的细节,都被人拎出来,在多年以后,作为攻击他的把柄。
——跳钢管舞,一看就不正经。
——帅吗?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看所谓的帅哥,长得到底什么鬼样子。
但那个时候,他尚不知道6年以后,他将身陷巨大的网暴之中,哪怕放个屁,都能上热搜,哪怕名字、职业、工资、过往、家庭成员,都成为黑点......
他只是努力赚钱,并对生活暗含期待。
他知道,北京有一家烧烤店,过了11点后,就会打5折。
他想如果有了钱,就和喜欢的人,一起来吃生蚝。
他知道,北京房租贵,如果可以,找个人一起合租。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人。
2017年,那个人还不叫陈牧驰。他叫陈海亮。
新疆人。
1997年生。
相识时,海亮21岁。
眉宇英挺,身形高大悍然,身上有野气。笑起来,有一对笑涡。
他刚刚退伍,也在北京打拼。
一来二去,两人相识。后来决定合租,就此成为室友。
两个俊美的男生,比邻而居,朝夕相对,慢慢地,有些情感发生变化。
原本清透明亮的言语,渐渐有了暧昧。
缠杂不清。
意味不明。
微信上,陈海亮会说:“你是在意我的。”
那个时期,眼神或许能拉丝吧。
或许每一个字,每个细节,每个或许无心、或许有意的触碰,都能品咂出百转千回的意味吧。
那些色魂授予的时刻到来前,隔了云帐,隔了雨雾,心思与试探,难免充满迷离之美。
他们时不时,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时不时会在午夜之时,穿过北京的夜,去灯火煌煌的夜市吃海鲜。
两个人,各生幽喜,虽仍是蒙昧。
可这世间啊,有三样东西藏不住:喷嚏、贫穷,还有爱情。
那些迫在眉睫的,容不得他们不面对。
后来,那些兵荒马乱阵脚大乱的怀疑,那些失张失致无来无去的彷徨,那些你进我退欲迎还拒的犹疑,终于都在某个夜晚,宣告中止。
某个夜晚,他们去KTV。
应该也有很多朋友吧。
吴楚一喝了酒。他酒量低,些微一点,便已醺然。
回家的车上,陈海亮借着酒意,借着夜色的遮掩,吻上了他的唇。
只一下,所有悬念,昭然若揭。
所有伏笔,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原来所有害怕挣扎拒绝逃避又期待的时光,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这发癔症一般的、面若桃花呆若木鸡的一刻。
他说:“那是第一次接触。”
那一次,他们洞悉彼此心意。
再之后,
有些路,变得清晰而笃定了吧。
吴楚一知道,他等到了夜晚一起吃生蚝的人。
也等到了必须要负责的人。
他像任何一个有了软肋的人,又欢喜,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