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少年杜拉斯
您知道,在当地学校做老师,根本没什么地位。我在大学毕业前,日子一直都过得很艰难。我有奖学金;说到底,这对学习有帮助。我本该成为数学老师,那是母亲的心愿。我们太穷,所以除谋生以外我不能有他想。直到大学读完,我才开始考虑,或许除了工作以外,我还可以去做其他事情。我从二十六七岁开始写作,这有点晚了。但我认为,没有人不相信命运,即使他们嘴上不说。我有一个被关进集中营的丈夫,一个早逝的哥哥,一个因战争而死去的孩子;我的小姑子死在了拉文斯布吕克(Ravensbrück)集中营。
当特殊的不幸发生在你身上,例如因没有汽油、医生未能及时赶到之类的原因而失去一个哥哥或一个婴儿;不,当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个人的不幸显然会战胜其他一切,但是……应当说我不可能从这种事情中缓过来,尤其是纳粹这种问题。跟所有人一样,我的生活……并不容易……十分艰难。
书并不总是一口气写完的;有时要花十年来写,有时要花六个月,有时是一个月。最早是《厚颜无耻的人》(LesImpudents),由布隆(Plon)出版社出版,我陷入了回忆,而且一时无法自拔,后来渐渐好些;到《平静的生活》(LaVietranquille)就没那么糟糕了。还有《抵挡太平洋的堤坝》(BarragecontrelePacifique,以下有时简称《堤坝》)……
我花了很长时间写作这本书,但重要的不仅是我的经历,还有这段经历的整个背景,也就是在柬埔寨这个我所了解的地区的悲惨生活;那时,我还在尝试摆脱自身的回忆,把视野放宽。写作《直布罗陀水手》(LeMarindeGibraltar,以下有时简称《水手》)是为了让我从《堤坝》中缓过来;我有那么多回忆要说,但最终还是投入了完全虚构的冒险中,也就是写作《水手》。
《广岛之恋》(Hiroshimamonamour,以下有时简称《广岛》)改变了我的工作习惯;对此我很高兴,然后……我做的事是独一无二的,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使用了口语,而不仅仅是书面语,这让我感到开心。在《堤坝》背后,是一种我所了解的滥用权力,一种被打破的政治格局,人们称之为殖民主义。在《广岛》背后,同样也有一种对道德和政治秩序的恐惧。
当我开始写《琴声如诉》(Moderatocantabile,以下有时简称《琴声》)时,我感觉《堤坝》已经很远了,而且……怎么说呢,我青春的账已经算清了。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写《堤坝》,想到我母亲因为这段经历而痛苦,我永远都不会平静,而且也不会继续写作。它是一种清算。在《琴声》之后,我才拥有了自由的手。但对我来说,《琴声》代表着一种与前几本书截然不同的东西。它是一种改变,或许是自我的改变。
1962年10月10日,《鲜活的文学史》(Anthologievivante),
罗杰·皮约旦(RogerPillaudin)制作,国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