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偷你妈……干什么呀……”我被勒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推进去火化之前……你们家属……可都是亲眼看着的!”
这是把老娘骨灰洒了,被打击疯了?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吧!
“我妈前年出过车祸,腿上打了二十三根钢钉……她手上的金戒指,耳朵上的金耳环,我都没取……骨灰里什么都没有……”
旁边人上来拉胖子,胖子却一把推开他们,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拖出一根撬棍,砰地一声把火葬场窗口的玻璃给砸了。
“骗子,都是骗子!你们合伙把我妈弄没了!今天要是不把我妈交出来,我跟你们拼了!”
2
发疯的人,我见过不少,可是像这么笨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胖子一顿乱打乱砸,还要硬闯火化炉,嘴里嚷嚷着非要找到他妈不可,见没人搭理他,直接报了警,说要跟我们算总账。
等到警察赶到后,殡仪馆这边终于出来了个管事儿的人,是个穿着西装的瘦高男人。
“警察同志,这位家属说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我们南山殡仪馆连续五年以来,都是群众满意殡葬服务单位,所有操作都是合乎流程的。”男人冷冷看了我们一眼,“这位家属完全不听解释,在这里又打又砸,完全就是黑社会嘛,吓得我们工人都不敢出来。你们可要好好调查,严肃处理。”
我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又一次被戴上手铐。
殡仪馆屁事没有,我们却以寻衅滋事的理由被抓了起来。
“妈,我对不起你……我枉为人子……”拘留所里,胖子一直在哭,哭得我头都痛了。
“哎,别哭了!”
“你跟殡仪馆是一伙的……死骗子!出去后我一定要弄死你!”胖子抬起头,双眼发红地瞪着我。
“你是真傻啊!”我冷笑一声,“我要真和殡仪馆一伙的,会跟你一起被关在这儿?”
胖子早上闹这一通,根本没伤到人,满打满算也就砸了几块玻璃,怎么说也是苦主。至于我,就更是无妄之灾了。
这要说里面没猫腻,鬼都不信!
关了一个下午,红姐终于把我们保了出来。
临走的时候,我想了想,让红姐把胖子捎带着也弄了出来。
但我没想到这胖子竟然成了块狗皮膏药,出来后没多久,
一个劲儿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赔礼道歉。
“刘总!上次的事儿真的对不住,我自罚三杯!”
酒桌上,胖子挺着大肚子,拿起桌上的分酒器,一仰脖就把三杯白酒倒进嘴里,“我是个粗人,小学都没毕业,脑子不聪明,您见谅。”
“你请我吃饭,怕不止是赔罪吧!”胖子这种人我见多了,精明是精明,但没啥城府。他花大力气请我吃饭,八成是有求于我。
胖子苦笑一声,掏出一张农业银行的储蓄卡,放在桌上朝我推过来。
“这张卡里有20万,密码是六个六……刘总,我想请您帮忙找我妈,这20万算是我给您的定金。”
“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侦探。你呀,找错人了。”我笑了笑,把银行卡推了回去。
老实说,以我现在的身家,几十上百万的酬劳,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胖子见我不肯接下,脸憋得通红,嘎吱一声拉开椅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刘总,我是真没办法了,我看出来您是个有能耐的,您就帮帮我吧!我老娘这辈子太苦了,二十三岁就守寡,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我拉扯大,我这个做儿子的,现在连她的尸身都保不住……我不是人啊!您要是肯帮我,您就是我亲大哥,日后您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在胖子的哭诉中,我了解到他本来是在蚌埠老家卖首饰的,搬到省城才一年多,在明珠广场开了家金店。
他在省城是实打实的外来户,从拘留所出来后,也找了些生意上的朋友,可人家一听就摆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我了。
“您那天也在场……我要钢钉,要首饰熔的金块,他们都拿不出来……这说明啥,说明那骨灰肯定不是我老娘!就是被他们掉包了!”
胖子用手背揩了揩眼角的泪,一双眼睛炯炯盯着我,
“刘总,我敢用性命担保,我绝对没有冤枉他们。我也听说这段时间他们故意打压长寿松的事了,您就不想出出气?”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起来吧!”我伸手扶起胖子。
他倒是比我想得要聪明,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这段时间一直被针对,徐继铭在外面趴活趴得特别不顺,嘴巴里长的全是火泡,一提到南山殡仪馆就恨得咬牙切齿。
要是能找到南山殡仪馆的把柄,那以后长寿松的生意就不用愁了。我在心里掂量了一番,觉得这事儿还是可以做。
而且胖子是开金店的,肯定认识不少同行。做黄金生意,金额大,散客多,还涉及黄金回收,账目都在老板心里,最适合洗钱销赃。
我要是把他笼络了,洗钱的时候也是条路子。
原来这会儿刘志已经在为将来谋划了
第二天,我让徐继铭带了几个人在南山殡仪馆附近打探。
有个卖烧烤的小贩说,每个周三夜里,都能看到一辆冷藏车开进殡仪馆,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又开出来,也不知道是卸货还是运货。
听到冷藏车长期在深夜出入,我的心沉了沉。
正常情况下,殡仪馆是不可能有冷冻物品运出来的。
因为尸体是只进不出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骨灰了。
也许,胖子的猜测并不是污蔑,线索就藏在冷藏车里。
周三晚上,我和红姐提前蹲守在殡仪馆旁边的岔路口,等着冷藏车出现。
天公不作美,竟然哗啦啦下起了雨。
雨大,风也大,雨水裹携着树叶迎面扑来,雨刮器不停来回摆动,树叶卡在雨刮器里,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我听得心烦意乱,只好掏出烟点上。
到了十点半,果然看到一辆白色冷藏车从红绿灯路口拐了过来。
车还挺大的,车厢差不多就有八九米长,开进殡仪馆之后,过了一个多小时,冷藏车再度开了出来。
我发动汽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阵东拐西拐,冷藏车进了市中心,开进一家骨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一个络腮胡从驾驶座跳了下来,招呼医院的工人把冷柜卸下来。
我正想靠近看个究竟,车窗被敲得哐哐响。
“走错了,这里不能停车!”保安语气凶横地敲着车窗,示意我掉头上去。
“他们不就停在这儿吗?”我指了指前面。
“这是卸货区,外来车辆禁入,人家是给医院送货的!”保安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赶紧走!”
我没办法,只能掉头回到地面停车场。
午夜十二点的医院,除了急诊还是灯火通明,其他楼栋都湮灭在黑暗中。
很戏剧,
我的人生也是在医院急转直下的。在那之后,我和刘志的命运就交织在了一起
急诊大厅的走廊挤满了人,有瘸着腿叫唤的,也有躺在平车上呻吟的,护士站的电话不停响起,闹哄哄像菜市场一样。
我看向走廊尽头的电梯,按照墙上示意图显示,这栋楼的地下二层就是太平间。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辆冷藏车的停靠点,应该就是太平间。
我按下电梯,正要和红姐下去一探究竟,余光却看见一道人影,是那个络腮胡,正站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口,和护士说着什么。
“是那个司机!”红姐也看到了。
护士和络腮胡说话的表情,放松中带着熟络,难道,他是这个医院的人?
我正在揣度,就看见护士带着络腮胡拐进了走廊。
“你跟着他,我下去。”眼看电梯到了,红姐快刀斩乱麻,提议分头行动。
红姐拉过走廊上的治疗车,趁护士没注意,拿起治疗盘里的酒精瓶,把酒精泼在自己的脖子和衣服上,然后拉掉头花,把头发抓得蓬松。
顿时,她就变成了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等会儿停车场会合!”红姐笑着冲我挥挥手,就钻进电梯轿厢。
我点点头,转身朝走廊追过去。
奇怪的是,半个人影也没看到,走廊尽头是放射科,里面跟个迷宫似的,每个房间都是空的,灯也没开。
我想穿过放射科去对面的楼,过道的门却是锁住的,那护士和络腮胡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我绕了好大一圈才转出来,
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我以为红姐应该在车上等我,可她竟然还没回来。
以红姐的性子,探到东西就会立马走人,怎可能比我还慢?
我立刻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宵夜什么时候吃?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如果手机在她手里,收到暗号,她一定会回复!
我不再犹豫,顾不上暴露,直接拨号打了过去,可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按断。
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红姐出事了!
3
电梯一层一层下去,到了地下二楼。
半点灯光都看不到,黑暗中只有踢脚线的安全通道标识发出的幽幽绿光,鬼火一样点缀在通道两侧。
我掏出手机照明,顺着通道走了五米左右,就被一道铁闸门拦住。
下来之前,我给小虎打了电话,把那辆冷藏车的车牌报给他,让他和徐继铭赶紧过来盯着那辆车。
今天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红姐!
我把手机叼在嘴里,用力拉了拉铁门,门纹丝不动,手机却在晃动间掉到地上,我连忙弯腰捡起来,屏幕黏糊糊的。
摁亮屏幕一看,沾得都是泥水。
看到泥水我突然反应过来——雨是半夜突然下的,现在能留下脚印的人,只有从医院外面进来的人!
我举起手机,认真查看了下,地上新鲜的湿脚印一共有两组,大的是我的脚印,小的那串能看得出前掌的菱形花纹,那是红姐的皮鞋。
红姐的脚印一直穿过了铁门,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红姐一定是被带走了!
他们会把红姐带到哪里去呢?
小虎和徐继铭守在停车场,冷藏车还没走,那红姐应该就还没出医院。
我想起刚才进电梯的时候,对面有台电梯正好上行,那是不是,就是他们在转移红姐?
我连忙转身跑向电梯,电梯刚到一楼,我不等门完全打开就蹿了出来。
一楼大厅里挤满了人,有坐着输液的病人,走来走去的家属,墙上的电视机还在播放新闻。
我看了一圈正要离开,抢救室的门哐啷一声被撞开,一群护工推着一辆平车飞奔出来,车后还跟了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医生。
就在平车推进电梯的一瞬间,车轮子颠了一下,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从被子下面露了出来。
那是,红姐?
我突然反应过来,飞快朝平车跑了过去。
医院里这种平车大家应该都见过
“晓红!晓红!”眼看电梯就要关上,我一边喊着,一边朝电梯扑过去。
可是没等我碰到电梯,门就关上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只看到护工怜悯的眼神。
电梯的数字很快往上攀爬,停在四楼。
我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顶,他们要把红姐带到哪儿去?